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どこにでもある唄

月のしず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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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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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恋TAKK,溺爱亚麻

★A团竹马中心,

★劲昭心头好,猫鼠猫最高

★ ACG,声优,古风三者无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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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小师妹,这才约莫两炷香时间,有话半个时辰后再说不迟,好好练功罢."

楚倾墨本欲出口的话,就这么被殷无咎轻描淡写堵了回来,眼瞅那人又姿态安闲地闭上眼继续打坐,也只得暗暗"哼"一声,兀自背过身去,继续默念那些对她来说还显得有些高深的心法,同时静心导引体内那还并不充沛的真气,冲穴打脉,这一凝神,心中那些杂念便也随之散去,不再似之前烦躁不安.

半个时辰过,楚倾墨收了功,殷无咎亦拂衣而起,却并未如以往那般不发一言便出屋离去,反而是信步走近了楚倾墨行功的竹榻边,轻声:"小师妹,容在下探探你的脉息可好."

楚倾墨迎着他微微含笑的眼眸,本想说"不好",然而心念转间,终究是没出声,只沉默着将手递了出去,殷无咎触到她手腕时,只觉指下肌肤微凉,不自觉地一皱眉,担忧之态自然流露而出,所幸对方脉息尚稳,且不再如初时那般虚软飘浮,这才让他稍放下心,眉心也随之稍展.

殊不知,这些细微的神态,却全都落入了那少女澄澈的眸中.
她眨眨眼,明镜一样的眼睛里警惕之色稍退,剩下的尽是疑惑.

她实在是不明白,眼前这个看似和善且清雅的少年究竟在想些甚么,那日自己满怀敌意地将他打发出屋去,不料仅过一个时辰他便再次回转来,言语谈吐间皆坦然自若,像不记得曾有这一遭般,连对自己说话时,那声儿和语气也是再平和不过,只说"小师妹还未大好,尚不能与门中其余师兄师姐们一同修习,但功课却也不能落下,在下这做大师兄的少不得卖个好,师父师娘无暇时,小师妹该学的,便由在下来教."

最初.楚倾墨只当他是碍着师父师娘的面子才有这番言辞,自己到底和这些白道武林世家的子弟不是一路,不料两月下来他当真是尽心尽力.授业练功,一切皆按坤隐门中规矩,丝毫无半点怠懈,若说他不知自己身份,以上举止倒也说得过去.

可这人明明甚么都知道了,却为何...
她兀自想着这些琐事,一时竟入了神,连殷无呼唤她,也不曾注意,直到一股真气侵入体中,她才猛地回神,忙忙抽回仍被殷无咎握着的手,竭力冷声道:"做甚么."
殷无咎略摇摇头:"没甚么,方才小师妹内息不稳,原以为是练功练岔了...却原来..是小师妹思虑过甚."
楚倾墨眼波一转,定定看着殷无咎,瞧他神色不似作伪,这才低低"嗯"一声;"大师兄说得不错,倾墨正是在想大师兄的事,一时入神."

殷无咎心中微微一惊,为这小姑娘不加任何掩饰的言辞,但他脸上未有任何异样,只笑问:"在下有甚么事能让小师妹这般专心去想,莫非小师妹怕我害你么?"
楚倾墨微抬眼,一双凤眸中光华流转,却是稚气的倨傲:"你敢,现下就毒死你."
清脆的语声抛将出的狠话显然没法奏效,殷无咎也并未放在心上,只依旧含笑看着她,被这么一看,不自在的反而是那虚张声势耍狠的人了.

"你怎么都不会生气."
"又没甚么值得动气的,在下知道小师妹是说着玩儿的."
"你这是嘲笑我学艺不精,能力不济?"
"怎敢,师娘都说小师妹在用毒上天赋异禀,只是在下当真不信小师妹会下狠手."
"你我虽是同门但道不同,你怎知我不会?"

眼看这小女孩儿步步紧逼,似乎非要让自己信了她会不念同门之谊痛下杀手一般,殷无咎无奈摇头,竖起一根手指,道:"因为狐狸."
没料到他会来这么一句,楚倾墨睁大眼,一时怔忡,良久才讪讪道:"你..瞧见了?"
殷无咎不置可否,眉间笑意却是更盛了些,说起来他发现这事也是凑巧,但看见她小心翼翼为那只受伤的白狐上药,抱着它顺毛的模样,就知道这姑娘本性肯定挺温柔,不然也不会为了照顾一只野兽的伤势就瞒着师父师娘,每天从墨竹居偷偷跑出去.

"看到了,但只要小师妹每日不耽误练功,在下便不告诉师父师娘."
"当真?"

眼看女孩子的眼眸因为自己一句话而粲然,殷无咎只淡淡地点点头,向她伸出一只手:"击掌为誓."

楚倾墨抿起唇,像是第一次认识面前人一样不住地打量着这个清雅的少年,他面相分明是柔和的,偏生一双剑眉又长几分英气,但是不管甚么时候,他的神色总是宁静且云淡风轻的,像是对所有事情都了若指掌,又像是甚么都不曾真正地过眼.武林世家子弟特有的那份正气凛然的倨傲,也被他用这不动声色的矜持给堪堪掩去.

看着倒是不像"那些人"那么讨厌.
而且他还说要与自己击掌为誓...

"小师妹若不愿也罢."那人的声音擦过耳边,明明是淡淡的语气,却有一丝暖意恰到好处地渗透其中:"这事情在下横竖当不知道,可自己的身子要紧,还是.."
"我没有不愿啊."心念一动间,她脱口而出的话竟是忘了刻意保持疏离:"只不过,你当真信得过我?"

殷无咎轻笑一声:"自己同门的小师妹,有甚么好不信的."
楚倾墨楞了楞,等她回过神,已经不自觉地伸出手去,掌心轻轻击在了殷无咎从一开始就没放下的手上,虽然这两月下来殷无咎时常助她行功,这等接触也并非没有,可真真地双掌相交的时候,楚倾墨却是莫名地乱了心神,是以一章击过,她便匆匆地收回了手,再不敢看那人一眼.而殷无咎似乎并未在意,道了声告辞便自行退出了屋,留那年幼的少女独自端坐屋中,静静看着晃动的珠帘,出神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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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出门前,殷无咎还是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女孩低垂眉眼的模样看似柔弱,却依稀有着不容人随意接近的冷俏.
珠帘掀起,又落下,细碎的珠串碰撞声中,那间氤氲着药味的内室便被师徒两人留在身后.

"师父..这究竟是...?"

走到外间,殷无咎到底是耐不住发问,而叶坤只随意挥挥手,示意他噤声跟上,于是殷无咎只得把满心的疑问咽下,继续跟着自家师父走,他本以为叶坤会带他离开墨竹居,却不料叶坤是带他来到另一间房.

那间房空空荡荡,屋中只置一方香案,一个香炉,案上黑檀灵牌,书楚慕氏之灵位.
师徒两人皆拜过之后,叶坤转向剑眉微蹙的殷无咎,也不开口,只从袖中取出一物递予他,殷无咎接过后细细一看,却不由得变了脸色.

那是一块做工颇为精致的玉牌,中央端正刻着一个"墨"字,而字周围的纹饰却透着森然的诡谲气息,分明是那令江湖中人咬牙切齿的幽冥宫之标.

"师父,这莫非是..."
"啊,这是你那小师妹之物,而这灵位,是她娘亲的."

叶坤那边说得漫不经心,殷无咎却是手一抖险些摔了那玉牌,他看着面色如常的师父,沉默半晌才苦笑着道:"师父,无咎愚钝,不明白您此举何意."
然而叶坤并未回答他,只是望着那灵位,面色沉沉,片刻后轻叹一气,道:"若为师望你照拂下这小师妹,你可还愿?"

这话一问,却教殷无咎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他自幼便生长于武林世家,家中长辈皆是武林白道中流砥柱,而师承的坤隐门,虽不若以前如日中天,仍是名门正派,而今他的恩师却要他去照拂江湖邪道之首幽冥宫中之人,如何不叫他心生抵触.

然,另一面,他却又迫切地想要去了解其中的渊源,师父师娘都是看惯江湖波澜之人,不可能无缘无故让卷入是非之中,收留那姑娘甚至让她拜入师门想必不是一时兴起.
只是...

"也罢,若你不愿,为师不勉强."
"师父且慢.无咎未说不愿,只是这事来得..."

叶坤上下打量他几眼,突然一笑:"你想甚么,为师还能不知?要问甚么,问了便是."
殷无咎恭敬地双手递还玉牌,抬头时眼眸中已然是一派沉静:"师父只说无咎该知道的便可."

叶坤接回玉牌,沉吟片刻,点头:"也罢,知晓太多,对你终是不好."
殷无咎微微垂首,作洗耳恭听状,他知道,师父接下来要说的事,或许会有些错综复杂,果不其然第一句话便是"这灵位供奉之人,便是当初的蝶舞云霓.

"...师父说的,可是昔日江南慕家的慕云蝶慕女侠?"
"正是."

殷无咎觉得自己吐息有些不稳.
他曾经在很小的时候,在江湖白道推举武林盟主的大会上见过慕云蝶,擂台上那姿容秀丽的女子步履轻盈,周遭缎带飘飘,过招时看着仿如蝶穿花间,很难让人相信她竟能以如此惑人又曼妙的姿态来比武.

当时父亲还赞,蝶舞云霓,果真不负美名.
而之后过了数年,却传出这位女侠急病身亡的消息,而那时,她与武林盟主之子南宫敛定亲一事才昭告天下不久.

如今看来,身亡是假,嫁了那幽冥宫的掌权之人是真.

"如今这一遭,又是为何?"

叶坤皱了皱眉,一贯淡泊的神色里竟显出了显而易见的不屑.

"归途中遭人暗算罢,然而暗算她的人,却未杀她们母女,只是对那小丫头用了"绝痕"."

这下殷无咎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绝痕之毒,至阴至狠,中毒之人一时不会立刻毒发,却是连废人也不如,欲解此毒,却是只能以毒攻毒,解毒过程棘手,中毒者亦会备受折磨,因此许多中毒之人会干脆寻死,也不愿求生.

到底是甚么样的深仇大恨,竟能让人对个才及髫年的女孩下此狠手.

叶坤看了看自家大徒弟骤然变色的脸,不为所动继续往下说:"好在给湘娥碰上,她与慕云蝶本是同门师姐妹,这事自然要管,只是那丫头年纪太小,就算湘娥再擅医毒也难救."

"慕云蝶爱女心切,硬是想出了以命换命的法子,这才保了那丫头一命,只是那毒太过阴损,人是救下来了,那丫头的身子根基也被毁得差不多了."

"..是不能习武,还是..?"
"武倒可以,只是经脉损得厉害,内家心法怕是无法修习."也坤摇摇头:"只是,被这一折腾,那丫头竟莫名落得个百毒不侵百蛊不蚀之体,只不过,对别人来说,她现在全身的血都可作毒药用,碰到一滴,有你们好受."

难怪师父师娘让她留在墨竹居不让见外人,原是这个缘故.
想起女孩儿那双冷俏却淡漠的眼眸,殷无咎只觉得心绪不宁,他出生以来从未听过如此骇人之事,师娘留她下来,想必也是要替她调理,以师娘的医术造诣自是能成,可那姑娘只怕从此也会药人一般.

不论昔日幽冥宫再怎么伤天害理,幼女何辜.
这么一念,他反而有些可怜那女孩,小小年纪遭此巨变,也难怪谁都不信.

"师父想让无咎做甚么?"
"是啊,做甚么呢..你其实也做不了甚么."

叶坤的掌轻轻落在殷无咎肩膀上:"慕云蝶说,至少别让那丫头为仇而活,咎儿你身为大师兄,就做大师兄该做的,好好教导这小师妹罢."
所选关键词:江湖,侠客,应君江湖不相忘



开宝年间,曾有坤隐一派独步江湖,诸多江湖人为拜入坤隐一门倾尽毕生之力.
可,所谓物极必衰,成为雄踞一方的大派之后,坤隐门内亦出现争权夺利,同门相残之事,又有外敌,虎视眈眈只为窃取坤隐一门镇派秘籍,一时间风云突变,幸而第五代掌门贤明,带领门徒力平诸多事端,才保住坤隐一派命脉,无奈经过此劫,坤隐派已是元气大伤,第五代掌门仙逝后,坤隐派逐渐在江湖上销声匿迹,至天圣年间,其俨然已成江湖传说.

甚至还有说,这坤隐门,早已名存实亡
实情如何,终究也只有该知道的人,才有机会一窥真假了.



殷无咎踏入素云阁时正是早课的时候,几位同门的师弟师妹却颇为反常地聚在一处交头接耳,毫无平日的严谨自律,这让他略觉诧异,坤隐门规虽不算严苛,但并不代表掌门人--也就是他们的师父,会允许这群徒弟如此放肆.

"诸位好兴致啊.?"

月下清泉一样,温和却又带着些冷澈之意的声音,恰到好处地投入到那些窃窃私语中.
那边的人本来还说得起劲,殷无咎这一句话出后却是有片刻静默,有几个机灵些的,听着这话虽觉得凉,可见他脸上并无愠怒之色,赶忙上前笑嘻嘻地拜倒,寒暄,顺便讨饶.

"大师兄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师父明明说还有半月你才到."
"这一趟出去可见着甚么有趣的了?师父不准我们离开师门,全仰仗大师兄解闷儿."
“大师兄,今日这事你可千万别跟师父说.”
“就是就是,我才不想去劈柴.”

被师弟师妹们七嘴八舌扰得有些头晕,殷无咎摆摆手,示意他们住口,这才缓缓道:"你们先说说,为何不守早课的规矩,有理便作罢,若又是那些家长里短的,可别怪我不照拂你们.”
得了他这句话,众人皆会心一笑.

"大师兄,你刚回,不知道也是理所当然.”诸位师兄弟中年纪最小的颜笙嘴快:“前些日子,新来了个小师妹."

出乎意料的回答,倒让殷无咎一时反应不过来,因为如今的江湖,坤隐一门早就避世不出,现在的弟子要么是曾经坤隐门门中人的后代,要么是掌门他老人家云游时,一时兴起带回来的--比如自己和二师妹杜灵鸢,但是最近没听说掌门出去云游啊.

眼见殷无咎不开口,颜笙还当是大师兄怀疑自己,又信誓旦旦地补一句:"是真的,不信大师兄你问诸位师兄师姐."

"你慌甚么,我也没说不信."殷无咎一眼看透颜笙心思,只淡淡笑道:"我只是奇怪,既然是前几天来的,门中规矩也该熟了,为何不见这小师妹与你们一同做早课?"
"哎哟,感情大师兄是没见着小师妹失落呀?"娇脆的莺声燕语,是门中女弟子排行第五的席嫣儿,她单手掩嘴,一双明媚的杏眼里尽是活泼的笑意:"别说大师兄你这刚回来的,就是我们一直待在这儿,也没见着她人呢."
"这又是为何?"

殷无咎话音才落,众人便听见素云阁门口处传来个温婉的声儿:"咎儿既想知道,怎么不去问你师父?"
众人闻言立时往发声出看去,却见一位梳着高髻,的美妇人立在门口,正笑吟吟地看着众人,门中弟子见了这美妇,连忙各自回到位置上,再不敢多一句闲话,殷无咎则赶紧迎上前去,撩衣摆跪倒,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叩首礼,唤道;"师娘."

原来这美妇不是别人,正是坤隐派掌门的结发之妻,昔年名动江湖的医仙月湘娥.
受了一礼后,她即刻抬手虚扶,示意殷无咎起身,却并未立刻与他说话,眼神流转,扫了一眼各自归位再不敢造次的门徒,道:"今日早课多加一个时辰,还有偷懒的,自己领罚."
她说话的声音并不大,甚至连口气,也像是母亲教训顽皮的幼童般,和蔼温婉,可听到这话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规矩地连声应好.

瞅着这些徒弟都收敛了,月湘娥这才转向殷无咎,吩咐道:"咎儿随我来."
语毕也不多言,径直转身走出,深蓝罗纱裙裙摆未压环佩,竟是随着她转身的动作曼妙扬起,如仙腾云,殷无咎忙垂首跟上,却不多看一眼.
出了素云阁,月湘娥却并未引殷无咎往掌门叶坤所居的松涛间而去,倒是走上了前往后山墨竹居的路,殷无咎一路跟随无话,心里倒是满腹疑问,这墨竹居背倚寒潭,本是为师父闭关所备,因地处偏幽,周边又设七星连环阵,乃是门中禁地轻易不可踏入,师娘现下引自己前去一定不是要见师父,想来想去也就只有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小师妹,可这小师妹又何德何能,入门半月不到,竟已获准踏足师父的清修之所

疑虑归疑虑,殷无咎到底说是没将这些问出口,师父师娘行事,终归有他们的理,做徒弟的,总不好妄言.
穿过布下机关的竹林,走过弥散海棠香气的花径,月湘娥驻步于墨竹居门前,转头看殷无咎,一向和善的眉目间,不经意多了几分凝重.

"咎儿,今日进入墨竹居所见一切,不可与任何人提起,这你可做得到?"
"师娘吩咐,无咎自然遵从."
"好,师娘信得过你."说着,她在那黑漆的门上,从不同方位轻叩六下,解开门口机关,领他进去,随后又绕了些路,将他带到墨竹居的北厢房.

甫进屋,殷无咎便闻得一股浓郁且呛鼻的药味,差点没忍住轻咳出声,月湘娥面色不改,只微微蹙了眉,冲着内室喊了声;"官人."
片刻后,竹帘一掀,走出位颇有道骨仙风之姿的中年男子,他看了看屋中两人,微微点头,示意他们进内室相谈.
这是殷无咎第一次进入墨竹居北厢房的内室,少年人本好奇的心思才占了些上风,却又生生被窗下倚桌研药的身影勾去了神思.

那是个看似才及髫年的女孩儿,一袭浅紫衣衫宛若初盛的桔梗,面容清秀却苍白,像是大病初愈的模样,可那一对明澈凤眸,却蕴着不属她这个年纪的风情.
见了来人,女孩轻放下手中物什迎上前,步伐还有些虚浮,月湘娥赶忙上前,阻了她的动作.
"身子不好礼就免了罢."

女孩摇摇头,后退了一步,还是规规矩矩地给两位长辈行了跪拜礼,这让旁观的殷无咎心中微微一动,眼中才浮上连自己都未察觉的赞许之意,女孩儿的目光便向他投了过来.
眼神相对,女孩儿一双澄澈凤眸未起半点波澜,完全没有一般女孩家见着陌生男性会有的困窘羞涩.片刻后她低头曲身,淡淡道了个万福.声儿很脆,但一听便显得中气不足.殷无咎连忙回一礼,又看了看师父与师娘,两位长辈神色复杂地冲他点点头,这让他有些不明所以,却还是面对那女儿,开口小心问道:"你便是那位新来的小师妹罢?在下殷..."

话未竟,却被那看着赢弱的女孩儿打断:"可是明月山庄庄主之子?"
那脆得清亮的声儿里无端多了份敌意,殷无咎有些摸不着头脑,还是顺着她的话回答了:"是."
换来一声冷哼.

"我不喜如今那些成名侠客,他们的后人亦如此,殷师兄请回罢."说着,那女孩径直转向了叶坤与月湘娥:"师父师娘的好意,倾墨拜谢,但倾墨宁可独活,也不须这种人怜悯照顾."
"唉,你这孩子,怎地如此倔."月湘娥又是无奈又是心疼,上前揽过女孩,叶坤则冲有些怔忡的殷无咎招了招手:"小子,愣着作甚,人家丫头不待见你,你还不随我出去."

TBC
7

安平镇一遇过后,转眼已至中秋.
这日本是该展昭在宫中当值,好在圣上体恤下情,几句话早早放了一众侍卫出宫去享乐.

挥别同僚,展昭独自往开封府去,途径东十字大街,只觉人声鼎沸,时有糕点果子的香气袭来,有各色精美花灯挑起,稚龄孩童随家人出行,嬉笑玩耍好不欢乐.不时有人注意到穿着官服的展昭,也是满脸喜庆的笑问一句”展大人好啊.”,更有曾受过他恩惠的人一定要送他些吃食酒水聊表心意,展昭虽是婉拒,心里却是暖的.

此刻虽是远离家乡,可眼前着汴京内歌舞升平繁华如梦,又得一般人家牵挂,只身一人也不觉孤寂,只盼岁岁年年都如此祥和.

这亦是展昭当初毅然入官场的初衷.
不为名不求利,但求守一方青天换一处百姓圆满安乐
如此便足矣.

一路这般走着招呼着,不觉开封府已近.
展昭上前,守门的衙役见他,忙忙迎上:”展大人可回来了.”言语之间竟有着如释重负之感,展昭觉着奇怪,随口问了句”发生何事”,结果等来的却是一个匪夷所思的回答.

“展大人,府内遭贼了.”

乍听此言,展昭心中一惊,几步进入院内,正瞧见四大校尉站在院中,脸色一个比一个怪异.
忙忙上前一番盘问,待那四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清了前因后果,展昭的心思也由原本的惊疑不定变成了哭笑不得.

开封府确实是遭贼了没错,可这贼一不偷细软二不贪金银,却是将展昭居住的厢房翻了个底朝天,折腾出这么大阵势,但似乎什么东西都没拿走.

“展大哥,您看这..”
“不妨事,我自理会得,你们只管去做事,不必惊动大人和先生.”

听展昭这么说,又看他面色如常,四大校尉虽是一肚子疑虑,倒也乖乖散去.
却说展昭回房点了灯,对一室狼藉视若无睹,只走到柜前打开了一个暗格,伸手模去,果真如他所料那般空无一物.

小心地关上暗格,展昭正欲转身,忽而听得后窗一响,似有什么穿窗而入.,
下一刹,灯火被人打灭,徒留一室月光的清辉,银光熠熠,清冷高洁.
就如那人一般.

身着红色官袍的青年低低一叹,回过头去时漆黑如古井的眸中却有纵容的笑意,盯着那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道:”展某命苦,这中秋佳节的,屋里竟还闹耗子.”
不速之客闻言只是嗤笑一声,怀中抱着的长刀在月光里显得愈发寒冷,只听那人清冽的的声慢条斯理:”可不是,这等佳节,忙碌命的御猫大人还是只顾护卫皇帝巡查街市,自个儿的窝都顾不上护了.”

言语间有着尖锐的狠戾,展昭听了倒也浑不在意,只走到桌边撩了袍子坐下,一边要掌灯,一边温声道:”若只是来取御月,现在已是物归原主.若是来叙旧,不妨坐下来与我说会儿话.”

话音还未落,展昭手腕已被人捉住,见状他既不挣也不躲,只抬起脸往上看去,一双猫儿眼里神色愈见柔和,唇角的笑亦是从容.
这般情状落在另一双勾魂夺魄的桃花眼中,却教那眼睛的主人心里一窒.

其实要说容貌上乘,展昭不能算,充其量也就称个英挺俊雅,可他的眸他的笑好似天生带着灵气,无论何时看都能觉出春风扑面的暖与江南细雨的柔,说不出有哪里特别好,但总能让瞧见的人心里格外舒服.

“怎的?”

还笑.
有人在心里低低咒了一声,终是抵不过这灵动的温雅,只叹了一声:”说甚么,爷本是顺道来找人饮酒赏月的,谁知道左等右等就回来一只累着的御猫-----别掌灯了,上床歇着吧.”

“泽琰倒是有心,只不过这房被你弄得这般,叫我怎么歇.”
“你也不瞧瞧你这清水衙门里的厢房,能有甚么鼓捣的,爷一没掀桌二没拆门,所有物什都好端端的,不过是乱了些,怎么就不能歇..”

说着白玉堂便搁了御月,顺手把展昭拉起来,也不管他还穿着外袍,就把人往床上一推,自个儿也凑上:"躺里边些,赶路赶这些天差点没把爷累死.”
展昭依言往里挪了挪,让那飞扬跋扈的白耗子爬上来占了一半床,才轻声说:”好好的,不待在陷空岛,巴巴地跑那么远作甚么.”

白玉堂打个呵欠,仰面躺着也不看展昭,大剌剌道:”大哥让我来查查陷空岛旗下商号的账.”
这理由倒是很好但谁会踩着过节上来查账,展昭默默腹诽着,却也不拆穿他,只接着他的话头:”查账便查账,可五爷这账怎么竟查到开封府里来了?”

“哎,谁说白爷爷到开封府里来查账.”白玉堂霍然坐起身,居高临下地看展昭.
“那是作甚么.”
“自然是盗宝啊.”

当着堂堂御前四品护卫说盗窃,普天之下果然也就只有白玉堂干得出来.
展昭心里好笑,望着那人在月色里亮晶晶的眼,问:”三宝可不在这,而御月是你白五爷的东西,说一声展某自然双手奉还.何需'盗'?”
“御月自然不需盗,这三宝嘛,爷也不稀罕.”勾唇扯出个意味不明的笑,白玉堂一手搭在床头一手却撑在展昭脸侧,俯低了身子幽幽道:”白爷这次,只想盗皇帝的御猫.”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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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火灼灼,亭上红色朱纱绕柱,灯火下说不出的柔曼旖旎.
而这灯火暖光,也映得那蓝衣人英挺的面容愈发温雅,若是那皱着的眉能够舒展开一些,这久别重逢的场景或许便能称得上”名副其实”

白玉堂放下酒杯,手指轻扣着桌,上好的石料,触感冰滑,他看着眼前人那被惆怅和无奈锁得死紧的眉眼,有心想和以前那样调侃两句,却怎么也拾不起那份心情.

他想,自己是不是该恨上一恨.
恨那人隐忍不发为国为民,恨那人从不宣之于口黯然神伤.
恨那人,带着一身的痛满心愧疚地出现,惹得白玉堂不再像白玉堂.

可是.......
他想起两年前那道自己偷看的密旨,黄绢上寥寥几个字后便是斑斑血迹.
年轻的皇帝看似宽厚,但这真龙天子,若不心狠又如何拥有这江山.
展昭身后有开封府,有包大人,只要青天仍在,展昭为官家所用乃是必然.

而白玉堂.....
白玉堂这个人,没有展昭那么多牵挂,纵然圣上赏识,但不是能掌控于股掌中的棋.
所以皇帝一道圣旨叫两人接,御前四品带刀护卫展昭和白玉堂奔赴襄阳,却又一道密旨作一人心头刺.

“盟单兹事体大,,务必到手,冲霄楼机关重重,恰白护卫精通机关之数,展护卫请以国体为重.”

事关苍生百姓,白玉堂丝毫不怀疑展昭会作何选择,毕竟那人曾经在生死关头唯一一个求救机会前,说了”天下可以没有展昭,但不能没有包大人.”
私情和自身,向来被展昭放在最末.

于是明知道皇帝就是要展昭送自己去死,两年前的白玉堂竟也坦然地装作什么也不知便上路,事关天下匹夫有责,早就看襄阳王个死老鬼不顺眼很久了,能端了他对朝堂江湖都是喜闻乐见.,陷空白五爷出江湖除了貌若处子狠如修罗外,还揣着颗七窍玲珑心,别人算计他,他也不会让谁讨得好,哪怕对方是万人之上的天子.

因此去襄阳前自己瞒着展昭,将闯冲霄的消息告知了至交的幽冥宫两位宫主,他们先一步到了襄阳部署一切,
事情至此,应该说皆在白玉堂的计算中.

唯一的变数却是展昭.
明明刻意下药药倒了他,天知道他是怎么醒那么快又跑来冲霄楼的
白玉堂其实不想承认,在楼里看见展昭时自己确实是喜大于惊----那人,到底是为自己徇了一次私.

“生死相依荣辱共,泽琰这话可还算数?”

那完全不谛机关之术只单凭身手和绝世的燕子飞上楼来的人握着巨阙,蓝衫染血,笑如春风.

“算数,自然算数,可白爷没打算死,哪儿需要你明知险恶却巴巴地跑来跟着寻绝路?”
“皇上既然派我等一并自襄阳,这冲霄自然也是要一起闯..”
“展兄有心,白某不拦,只不过嘛...”
“泽琰?”

你既有这份心,我又怎舍得拉着你涉险.
两年前最后一次见面是以白玉堂直接弄昏了展昭告终.
而后的独自盗取盟书,陷入铜网阵,从箭阵被救出,官家昭告御前四品带刀护卫白玉堂殒命,江湖群豪大破冲霄,这都是醒来之后才知晓的事了.

幽冥宫与世隔绝,要藏已被认定进了坟墓的人太过容易,那段时日留意着陷空岛和开封的消息,却不曾离开幽冥一步,一是因在冲霄楼里的伤着实麻烦要好生养着,二也是朝廷大张旗鼓地追封,需得避避风头.

这一避便是两年.江湖上人早转而去议论新的武林盟主,后起的江湖新秀.渐渐忘记了曾经白衣风流的锦毛鼠,忘记了曾经名噪一时的猫鼠斗,昔日知交也都断了音讯,想是事过境迁,楚冥劝自己去江宁瞧瞧,一来二去这才出了幽冥.可惜就算锦毛鼠是前尘旧事,如今白玉堂的人品相貌走路上照样惹人,为免节外生枝一路乔装易容保个平安,谁知江宁未到,故地重游却遇上了这故交.

本想着已经离了那庙堂也离了那人,且他也当自己死了就别再招他,谁知又被潘家楼上一句话惊得失了分寸.

都这么久了依旧还被这猫牵着心神,倒是怎么个恨法儿呢.
思至此白玉堂暗暗叹息,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他提起酒壶,替自己和展昭分别满上一杯,女儿红浓郁的香悠悠散在夜色里.

“许久未见,这杯敬你.”

展昭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搁下杯盏时到底是被呛着,闷闷地咳了几声,
白玉堂眼神闪了闪,也不待那人缓过气,便推了一碗莲子羹过去,展昭哑着嗓子道了谢,却并没有举箸的意思.

“压一压罢.”
“无妨.这杯本该我敬你.”执着酒杯的手并未松开,展昭眉眼轻敛,低声问一句:”这些年,可还好?”
“我若说不好,你又当如何?”一挑眉一勾唇,白衣青年的神色依稀有当年为名号之争夜半杀上开封府的影子.

明知他此语并非出自真心,展昭仍是忍不住苦笑着道:”泽琰希望如何便如何.”

寒星般的眸里倒映出蓝衣青年欲言又止的模样,白玉堂微一沉吟,不自觉地柔了嘴角的弧度.对方虽然没说出口,但他又怎么可能不明白他未竟的话语是何意味.
以前,那人说”泽琰本该游戏江湖自由自在,却是展某累了你”时就是眼前这般情形.

“皇家的御猫儿,总是这般喜欢较真,白爷不过随口一讲.”

语罢,白衣青年又为自己倒了一杯酒,却没给展昭满上,只冷声道:”何况,白爷好不好,你当真看不出来?”

白玉堂话说得不甚动听,展昭听在耳里却是受用,觉着他还是这般教人捉摸不透的恣意性子,和以往并无二致,看来即使离了陷空岛也并未受到什么委屈.这么一想也就安下心,缓缓道:”倒是不该多此一问,出言冒犯,展某自罚一杯就是.”

说着,他便要伸手去拿酒壶,那人白玉堂起初只是冷眼看,却在展昭手即将触到酒壶时,突然一指戳向他太渊穴,展昭先是一愣,刹那间漆黑如墨的眸里倒凝聚了笑意,不待那人指尖到,立即反手招架,两人就这么你来我往地以小擒拿手拆了数招,白玉堂始终没让展昭拿到酒壶,而展昭虽看似游刃有余却也未能占半点便宜,就在白玉堂一个变招要取他神门穴时,展昭忽然就露了个破绽,空门大开迎着白玉堂,白衣青年剑眉一拧,倏然撤去了招,这才算是中止这场争斗.

“好你个展昭,居然敢给爷送破绽?不怕爷收不住伤了你..”
“泽琰总有分寸,若是真伤了,那也只怪展某学艺不精.”

白玉堂瞅着那人笑吟吟的,一双猫儿眼半眯起来,倒真有几分猫慵懒满足的模样,心里莫名一暖,虽然展昭那张脸不管怎么看都是舒服的,可终究是笑起来比苦着脸让自己顺心些.

“这么些年不见,你倒变得牙尖嘴利,是不是开封府没案子忙就闲着和人斗嘴去了.”
“案子总是有的,但大人体恤,没大事便放展某沐休..”
“你也有能休的时候?”白玉堂惊奇:”白爷还以为你永远只知道’替包大人分忧’.”

展昭笑笑.

“这两年,展某去了很多地方.”他看着那人俏生生的桃花眼,连语气都不自觉地放柔下来:”塞外风光,江南春雨,但凡泽琰以前说过的,都看了一遍,.”

白玉堂原本还一脸戏谑的表情等着听那御猫说故事,没想到却等来这么一句.

怔忡片刻,戏谑的神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且惊且喜.
他还记得,以前自己未入开封府当差时,总与他说自己走过的地,谈论大江南北风光,兴起时便约他往后同去,那时展昭总是浅笑,点头应允.

可他们从未能成行,约也永远只定在寥寥数语中.
莫说游玩,甚至约他在醉仙楼,也常常等不到散席便有公案上门.
很多次,自己总是只能酒楼上看着那一袭红色官袍消失在街角,而后独自坐着饮完尚带余温的酒.

展昭身上,背负得太多.
因此展昭没机会去儿女情长,亦没机会去畅游江湖.
更多时候,自己是看他浴血奄奄一息却顾不得疗伤急着把证据塞到公孙先生手里,看着他在生死关头毅然决然地要以包大人为重,看他不眠不休奋力缉凶回头却因为缉凶过程抗旨而接受责罚.

这些一幕幕,不是一起经历过的人,不会知道有多危险多痛.
而展昭对此,只字不提.
只要青天仍在,百姓安好,他身上日渐叠加的伤,和心头弥散不去的屈,他从来不会去计较.

所以后来自己官拜御前带刀四品护卫,亦是借调开封,表面上是帮助包大人---自然,包大人是好官,追随也不算甚么--但实际,不过是为了看住一个人而已.

看住他,别把命丢了.
所以无论如何想不到,就是这样的展昭,竟然会主动去走一遭自己曾提过的地方.

“你这又是何必..”
“展某欠泽琰太多约.”

展昭舀了一勺不再温热的莲子羹送进嘴里,许是觉着甜得过分,又搁了勺,低着眼淡道:”走过那些地方时,总想着,要是能早些兑了诺就好了.”
白玉堂眼中似有亮光一跃.

"那,若此刻再相约,你可愿随我携手同游?"


不过简单的邀约,却被他说得小心翼翼,完全不似锦毛鼠的洒脱风流.
可他自己清楚,这看似轻描淡写的一句话里,究竟藏的是怎样的心思.
他清楚,展昭也不糊涂.

蓝衣青年抬起了眼,再次认认真真地打量着对坐的青年.

从很久前在潘家楼上惊鸿一瞥间就令自己好生羡慕的容貌,细长的剑眉清冷的桃花眼,眼珠一转薄唇一勾风华便浑然天成,本来堂堂男子生得这么俏总不免少些气魄,可眼前这人天生便有藏不住的锋芒,教人无论如何都不敢小瞧了去,

而如今,在经历了这些生生死死后,他脾性不改,锋芒仍露,却不再盛气凌人,倒多了些韬光养晦的沉稳,连带那精致的眉眼也敛去些了年少轻狂的跳脱,显得更为清冷凌厉起来.

这就是如今的白玉堂.
死里逃生后依旧风华卓绝.

这样的白玉堂,不该再被任何东西束缚,更不该因不合礼法的心思背上半点骂名.
纵然他自己不在乎这些人言说道,可谁又忍心让这骄傲的人再次折翼.

吐一口气,展昭看着对方因为自己长时间沉默而渐渐泛出一丝急切的眸,缓慢而切实地摇摇头.

“展某身在公门,身不由己,怕是无法饯约.”
“这句话爷早几年就听过了!”
“泽琰,展某只希望你此生平安自在.”

展昭说话时一直看着白玉堂的眼睛,所以白玉堂清楚地在那对漆黑的眼睛里读出了答案,那对如墨的眸里没有一丝一毫的闪烁躲避,尽是坦坦荡荡的恳切.

白玉堂突然想纵声大笑..
以前他总嫌展昭心思浅脸皮薄,一举一动都只为公理绝不藏私,更妄论能解什么风情,所以自己这风流天下的锦毛鼠在表述那情愫时都小心翼翼试探,生怕惊跑了这猫,以致于到最后也没来得及把窗户纸捅破就上了冲霄楼,

他刚才那番话听着是回绝,但是字字句句都是在为”白玉堂”的考虑.
还以为这猫什么都懵懂,没想到竟也是真动了情的,早知如此,当初何必那么畏手畏脚,弄得今日又陷入这般尴尬局面.

总有些事,即使心意相通,错过了也再挽不回,
既然他肯如此为自己思量,若是此刻顺着他能让这些年他心里的苦清减些,就遂了他这心意又何妨,

“既然如此,展兄的好意,小弟就心领了.”
“当真?”
“当真.”举箸,白玉堂笑道:”再不用这菜可就凉了,回头楚丫头再说我们糟蹋她的手艺可就麻烦.”

眼瞧那人笑得是心无芥蒂,展昭原本绷着的心才略放下.
他两人.都不是拖泥带水的人,既然话都彻底说开,纵然有那么一丝隐痛一丝不舍,但谁都不会再拘泥于此.

那夜展昭告辞时,白玉堂没有送,只倚着那红漆的柱对他笑,笑里似乎藏着别有深意的狡黠,又或者什么也没有,只是单纯地喜悦而已,灯火阑珊,那人一身白衣映上温润的暖黄,精致的眉目褪去了狠绝凌厉,染着三分醉意一分柔情,宛若画中谪仙,风华天成.

蓝衣青年伫立于花香馨淡的夜色中,像是痴了一般将那人盯了许久,末了才拱手转身离去未曾回首,毅然决然得像是要把这一切都彻底抛下.

南柯一梦后,相忘江湖.

他这厢走得是坚定,那厢可有人不满.
扯去了面纱露出清丽容颜的少女叉着腰,完全没了幽冥宫小宫主在江湖人前高高在上的姿态,柳眉倒竖凤目嗔张:”白五哥你怎么就让他这么走了呢!”

“那你想怎样,你要白爷爷给人家交代,白爷如今也交代了,现下又是哪一出?”

被那人没个正经的戏谑语气气个半死,楚倾墨恨恨咬碎一口贝齿.

感情当初没清醒时拽着个人就叫展昭名字迷迷糊糊吐陈了这么多情,清醒了有事没事就”不知那御猫儿如何了”各种打探消息,末了还撺掇她写了那劳什子的莫名字条教楚冥递去开封府,今日潘家楼上一见又患得患失的都不是他白玉堂?念得这么苦好容易把人给盼来了坐下来说话,谈出这么个分道扬镳的结果就放人走了?

“我说楚丫头,你有空操心别人,不想想你和你那师兄到底....”
“白五哥!我为你奔前忙后你居然还来取笑我!好,今个儿你就这么让展昭走了,以后要是你悔了,就别指望本姑娘给你做说客!”
“可真不敢劳烦大小姐..哎?话说,爷的御月究竟哪去了?”

“谁知道,当年不是被襄阳王那老贼跟那坛子骨灰一并送开封府了?如今不是葬你衣冠冢了就是给展昭收了,除了他,还谁稀罕那刀子.”
“如此,甚好.”懒懒眯起了眼,白衣青年嘴角,有笑意清浅.
5

月色溶溶,寒露沾衣,雅致的庭院中隐约花香飘散.
展昭随着眼前的姑娘踏上通往后院的小径时,心里是提着些戒备的.

约莫近傍晚,眼前这自称名叫”碧落”的女子突兀地出现在自己下榻的驿站里,笑盈盈地说了一番"今日潘家楼唐公子对展南侠多有得罪,我家小姐万分过意不去,恳请南侠今夜至寒舍一叙以表歉意"末了还恭恭敬敬地递上了帖子.

这与晌午时那人近乎天壤之别的举动,教展昭不自觉地起了疑.

这女子口中理由确是冠冕堂皇,细细一推敲却又有过于明显的疏漏,其一看那两人俱是江湖儿女,这般拘泥不似江湖人应有作风,其二,潘家楼上那两人状似亲密想来关系匪浅,而唐公子既然言明不乐意与自己打交道,那小姐又为何罔顾他意愿偏要强出头,其三,展昭思来想去也猜不透自己究竟有何德何能被这家的小姐奉为座上宾,若说是因今日一事,自己先出手救人时他们没来,他们来时自己反而是被救那个,按照常理该上门投帖的是自己,这主宾颠倒的是为哪般.

事出反常必有妖,偏偏展昭就是揣个不入虎穴不得虎子的心.虽疑虑重重还是接了帖,并按时赴约,从进门到现在兜兜转转几回,这引路的姑娘像存心消磨时间般,就不带人见正主.

果真有鬼不成.
展昭暗自思忖着,手中已悄悄捏住了一支袖箭.
又绕过一个假山,隐约见得不远处,树影掩映的凉亭中有人影闪动.

“小姐就在那处,按规矩,碧落是不能上前的,请展南侠自便.”

说着,少女掩口一笑,纤腰一拧竟当着展昭的面飞掠而去,似乎毫不在意将自己身怀上乘轻功一事露在他面前.
如此不遮不掩,不是肆无忌惮,便是胸有成竹.

可今日就算你家小姐摆的是鸿门宴,展某既然来了,也自然是要捧场到底的.

微微一笑,他径直向凉亭处迈步走去,走了会儿观察四周无人,忽地施展燕子飞,几个纵跃便落到离凉亭最近的树上,借着夜色和树影的掩护,小心拨开一点枝条向下窥去,只看见亭中一方桌,桌上菜肴精致并未动过,东侧一银酒壶并三只杯,西面坐着一袭紫衣的女子,依旧纱巾遮面,而方桌北侧.有一男子背对桌长身而立,看身形和穿着便是潘家楼上那唐公子无疑.

隐约有语声传来,展昭凝神细听,却也不过是些“好端端地又费这许多周章,在屋里吃又有甚么不行””不是您少爷脾气发了我才着人如此张罗”的闲话,几句过后,展昭只听那女子突然来了句”反正人我已经替你请了,横竖你得给人家交代.”

既无前言也无后语,有寻常女儿家的娇嗔,却唬得那男子猛地回身低吼:”你说甚么,谁要你自作主张!”

男子这一吼一转身,却把展昭惊得差点跌下树来.
灯火摇曳下,男子有些苍白的脸俊美异常,怒意从上挑的桃花眼末梢处爬开,衬着那容貌不见狰狞,倒有些凌厉的风流.

这般容貌,这般姿态.
普天之下,只有那人.

“泽琰...”

这一失神免不了弄出些响动,虽是轻微,却也惹来了那蒙面女子的注意.
展昭见她往自己这边瞧,一时拿不准该不该现身,却见她略略摇摇头,又将目光移回那白衣男子身上,即随展昭便听她柔声道:"白五哥,他今天那觉着自己累你丧命的话儿你也听得真,你说不忍再去扰他教他为难,难道就忍心看他愧疚一辈子?"

这本是情真意切的一句劝慰,那人听了这话后却只是兀自沉默,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楚丫头,你觉着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白五哥何出此问?”

这一次白玉堂沉默更久,久得展昭的心都被一点一点揪起来,丝丝缕缕纠缠入骨的冰凉感也随之而至.,

他不想听白玉堂的回答,因为他隐隐约约猜到,这答案会是他们两个人都过不去的坎.
所幸,白玉堂也没有答那句话,只撩了袍子坐到桌边,自己斟了杯酒,笑道:”罢了,你原也不懂各种曲折.”

“好好好,我不懂,那这人你倒是见不见?”

白衣男子慢悠悠举起酒盏,看似不经意地朝一个方向遥敬一记,才道:”丫头如此大费周章,做哥哥的自然不忍浪费你一片苦心,是也不是?”
话至此已然不需多言,
女子略一欠身便拂袖离去,留白衣男子独自饮干杯中酒,眼神寂寂.

忽而听得身后风动,他侧身抬眸,一眨不眨地盯着那神色怅然的蓝衣人.许久,才倦极似地微合眼,道:"坐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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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冥

幽冥令执掌者,幽冥宫宫主.

擅谋略于机关术.

神鬼莫测阎罗公子,见过他真面目的,除了友人就是死人

很多人觉得他没有性格相当好处,很多人也觉得他性格变化莫测,

交情深浅不同待人态度也不同,不知道他真实身份的人眼里他是知书达理的公子.

无论什么状态都能游刃有余,御下甚严,赏罚分明,言出必行,手段狠绝,从不拖泥带水

对幽冥宫宫众来说,他并非高高在上的掌权者,而是他们以命换命的兄弟.

只要不招惹他,他对许多与自己无关的事情都漠不关心,交友全凭喜好,不问出身不问地位.

瞬时翻脸没理由,最大理由是看你不顺眼.

比较诡异的是,他被认为是江湖邪道的代表,师门却是江湖白道中流砥柱的天山派.

不喜随身携带武器,但随手抄起什么东西都是武器.

内力自成一派,据说是家传,但是其妹和他完全不是一个路数.

常拿在手中的玉骨扇是师傅所赠,至于究竟只是一把扇子,还是夺命的暗器,只有使用者自己才知道.

楚倾墨

幽冥宫幕后之主,擅毒,精于机关和医术,似乎与闵秀秀有些渊源.

江湖人称紫衣罗刹女.

其实也就是个年纪轻轻的姑娘,不喜与人交往,被人误解从不解释,看似性子凉薄.实际上至情至性,死穴是亲近之人被伤害,她会和伤害她亲近之人的人玉石俱焚.

平素不好打斗,不到性命攸关时亦不会出手动武,惹急了杀人便见血封喉从不啰嗦

体质特殊,被公孙策说"好好的姑娘怎么药人似的",体质毒蛊不侵,但经脉皆有损,无法修习正统的内力.

师从隐居昆仑的无极道人,师娘是数十年前名动江湖的神医,人称广寒仙子,据传医术活死人肉白骨.

自幼在昆仑长大,师兄为明月山庄少庄主殷无咎

武器家传的血色鸳鸯刀,名唤红莲,一双毒刃

4

宝元元年夏末,展昭因公至安平镇.
约莫近晌午的时刻,人流未散,展昭牵马沿街旁缓步而行.不觉竟走到了一座酒楼前.

蓝衫青年仰头,看着酒楼匾额上龙飞凤舞”潘家楼”三个大字,幽黑的眸里尽是温润.
楼内机灵的小二见他停步,忙不迭地上前来招呼,展昭沉吟片刻,将手中马缰递予小二,嘱其好生照顾,自己只身上了二层,拣靠窗处坐下,要了壶竹叶青并几个小菜.

不过片刻,酒菜上齐,展昭提壶给自己斟了杯酒一饮而尽.
似乎未曾变过的酒香,一时让青年有些恍神.

上次坐在这里喝酒还是明道末年,在要饮酒的节骨眼,遇上了那少年.
初见时少年一袭白衣走上楼来,年少华美,神采焕然,折扇一开一合间风流姿态尽显,看得展昭好生羡慕.

而今可算是故地重游,楼中摆设酒菜俱余当年痕迹.,可那风流张狂的白衣人,却又要到何处寻来?

展昭收回思绪,展昭复替自己斟酒,只是这回尚举杯,便听得楼梯上一阵凌乱的响动.
他抬眼望去,却是一身着用料考究的白色长衫的公子并几个武生打扮的侍从走上楼来,那公子身侧还有位姿容俏丽,神情悲切的姑娘.

“哎造孽啊,这白瘟神.又不知从哪儿带来的闺女啊..”

邻桌两人窃窃低语恰到好处地飘来,展昭眉头微微一蹙,忙凝神细听,才知那方才上楼的公子姓白,是镇上的大户人家,长得一表人才,自幼又有名师教导读书习武,按理说应是个正正经经的人,却不知怎么就走了邪道,总做些有违道义礼法之事,因其家大业大,本人又是个心狠手辣说一不二的主儿,虽招人怨却也总没人治得住他.

邻桌一伙儿正说着,冷不防那白公子身影一晃闪到了他们桌旁.”哗啦”一声桌盘皆掀,杯盏碎声起时,寒剑出鞘的寒光划过,眼看那两人就要身首异处,一柄乌金的古剑却轻巧地格入刀锋之下.

“兄台这是何必?蓝衫青年挑眉,沉声道:”刀剑无眼.”
“你什么东西,敢来管老子的闲事!”那白姓公子横眉竖目,身后几个武生也围了上来.
“人命关天,怎可说是闲事.”
“怎么,如今这英雄绝代的江湖,,还有人要充侠?劝你一句,不该管的你少管,否则管的愈多死得愈快!”

蓝衫青年微笑,面上一派温雅和煦,眼中却已有冷光划过:”我这人跟别人不太一样,管的越多,活得越久.”

“老子就看你能活多久!”

剑影四叠,寒星飞溅.
以一敌五,展昭虽未落下风,却也暗自心惊.

对方身手确不算差,不仅是他本人,就是他几个随从也有两下子,难怪横行霸道无人敢管.
这里尚有未来得及离开的客人,若是缠斗太久难免伤及无辜.

心念动间,巨阙终于低吟一声出鞘,他握住剑柄,剑平平扫出,并不是什么取巧的招式,浑厚的剑气却也将那几人逼退了几步,一击得手展昭也不再容情,剑式变刺为削,贴着一人递来的兵刃斜斜滑上,电光石火间便迫得敌人撒手,兵刃落地之声响起时他腰部一折,轻巧跃起避开后方劈来的两刀,翻身从他们头顶越过时微微展左臂,剑鞘在他们两人手腕上分别一点,又逼的两人弃了武器,剩下的武生见势不妙,一个矮身窜出就要去抓那还在桌边被吓得瑟瑟发抖的姑娘,另一个人则护到那白衫公子面前.

本来至此,胜负几乎已分,但变故总是出在陡然一瞬.
白衫公子在武生的保护下往北边后退的同时,竟然一扬双手打出一片针雨,展昭人还在空中,劲已用老来不及借力,对方暗器来得又急,也只能使个千斤坠的功夫落地,同时以巨阙扫去,可那密密麻麻的针几乎是冲着他一百零八个要害穴而来,事出突然,一时间又怎么全避.

他甚至已经听到有惊叫声.不由苦苦一笑,今日看来注定要遭个横祸.

突而清风拂面.

一袭月白色衣衫自他眼前掠过,只见衣袂纷飞扇影缭乱,剩余的针尽数都钉在了那人一柄绘着花鸟山水的扇上,收了暗器那月白的影又冲那白姓公子而去,只听”啪啪啪”数声,却是那白姓的公子被左右开弓赏了不知几个耳光.

“以多欺少本就有违江湖道义,还敢暗器伤人,尔等败类留了何用?”

展昭听得这句话杀意浓浓,不禁往前跨了几步,扬声道:”这位兄台,方才多谢搭救,此人手段虽不上道却也罪不至死,不如.....”
话未竟便被一声冷哼打断,那仗义援手的青年半侧脸看向展昭,微怒道:"阁下倒是好心.”

那人目光凌厉,刺得展昭怔了一怔,倒不是惧了这份气势,只是这眼神莫名相熟.
从开封府到陷空岛,这狠绝又清冷的眼神展昭看了太多次,可眼前这青年,虽也是眉清目秀的好相貌,但并不是展昭识得的任何一位.

“阁下若没事便可让开了.”青年颇为不耐地转身:”闲事少管,否则命短!”

短短半个时辰内连续听到两次内容一样的狠话,展昭不禁好气又好笑.正待出言反驳,却被一女子抢了先,只听得那黄莺出谷般的声音道”既然这位爷无事,小哥也别多生事端,就此罢手罢.”

展昭转头看去时,却见个紫纱蒙面的女子款款而来,她身后却正是那容貌俏丽的姑娘.她站在楼梯边对展昭一礼后匆忙离了这是非之地,那蒙面女子却径直走到了青年身旁,低头看了一眼被打得七荤八素的白姓公子,娇笑道:”今个儿算你命大遇着真侠客,否则就算你有十条命也折了,今后少造孽,莫污了你的姓和这身白衣.”

她话音才落,对方便连连称是,待得了女子一句”走罢”便如蒙大赦,带着人连滚带爬地逃,哪还有半点嚣张气焰,月白衣衫的青年见状只不屑地啐了一声,旋身便要离去,才迈几步,却被人从后搭住了肩,有些恼地回过头去,却正迎上如玉的深黑眼眸,那英气逼人的青年见他转头便收了手,施了一礼道:”展昭冒昧,只是还未请教兄台尊姓大名.”

“原来是官家的御猫,久仰久仰,只不过在下与展大人萍水相逢,何须互通名姓..”

这话甩得斩钉截铁毫不留情,平心而论略有失礼,展昭却也不急,只静静地注视青年一对冷眸,缓声道:”萍水相逢,也算有缘,何况兄台还救了展某一命,这岂是萍水相逢便能带过的..”

“这话有些意思.”青年挑眉,一时间眼中厉色尽去,反而多了点戏谑:”唐某平生最怕和官府中人有牵扯,若一开始知道你就是那御猫儿,小爷铁定不救.”

“学艺不精累及唐兄,展某惭愧..”展昭拱手:”救命之恩来日定当再谢,告辞了.”
“小爷几时准你走了.”抬手一拦阻下对方去势,青年笑得促狭:”有件事倒想请教大人,方才为何为问名姓对小爷纠缠不休甚至不惜动手?莫不是另有所图?”

展昭深吸气,不讲理的他见得多了,不讲理得如此理直气壮的倒还真没几个.
方才拦他离去确是一时冲动,出手后才觉懊恼,怪自己何时变得如此没有定力,无端又生出这枝节.可被那似是而非的眼神勾起的痛倒是真真地缀在胸口,只觉得若不弄个清楚,唯恐不得心安.可现在弄清楚了,却又被失望揪得更难过.

都两年了,他若真在人世,怎可能杳无音讯,
此人相貌和声音都不同,不过眼神相似.
也只有此相似.

有相似,却终究不是.
微垂眼,展昭沉声道:“之前,是展某失礼,只因觉得唐兄风采神似在下故交,有心结识,并不想冒犯.”

“哈,这听着新鲜,改日唐某倒想拜会拜会那位仁兄,瞧瞧是怎样人物居然让大人失了礼数.”
“若能见着倒好了.”
“此话怎讲?”
“那人为展某所累,殒命襄阳.”
“..........”

青年沉默,看着那蓝衫的男子无意识地蹙眉,眉心有深深的纹,散不开的倦与愁从那处蔓延开,攀上了英挺的眉,覆过了明亮的眸,滑过了挺直的背,渐渐笼罩了整个人..
自己不过短短一句,怎么能揪出这么隐忍的痛来.

看得人,好生不忍.
他想说两句宽慰之言,话到嘴边又生生顿住,只侧过身让开了路,直到那青竹一样的身影快要消失在视线里,唇边才溢出沉沉的叹息.

“..话不投机,又何须惋惜.”

紫纱蒙面的女子上前,清清冷冷几个字.
青年摇摇头,不说话,只看着女子,片刻,后者无奈颔首,径直下了楼,临行前只留一句:”记得把钞会了,偿这店家损失.多积点德,兴许能有好事.”

TBC

3

 

展护卫回来了?

 

展昭的身影倏地定在门槛前,看着气定神闲坐在自己房里喝茶的公孙策,他下意识地望桌上看了几眼,又仔细嗅了嗅,确定空气里没有半点药味,这才算放下心.

 

着实是不能怪他,任何人在被公孙策灌药灌了三个月后,都会产生一种宁去阎王殿也不要再碰公孙策的汤药这种想法,倒不是说公孙策的药方不好,但先生总会不小心失手多放点儿黄莲什么的.

 

先生有何见教?

 

眼瞅着展昭僵在门口神情变了三变最后才回复成现在向自己说话的平静,公孙策摸摸胡子.

这三个月大约是把这孩子逼得紧了,个刀光剑影里来去自如的南侠居然真被自己的汤药给吓着--当然公孙策对此表示毫无内疚感,谁让展昭不听医嘱的来着.

 

展护卫坐.

 

红衣的青年端端正正坐到桌边,腰杆笔直,一如多年前他初遇包拯和公孙时的姿态.

---即使经历在多风雨,一肩挑起再重的担子也不会改变的正气凛然与傲骨铮铮,

 

展护卫不必那么拘束,学生并无要事.公孙策说着,将一封书信推到展昭眼前:方才有一位楚姓少侠前来,言务必将此信转交展护卫.

 

楚姓少侠?

展昭想了想,一时没想起是哪位,便也不再探究,径直拆了信函.

薄薄两纸素笺,第一张是女子娟秀的笔迹,点着他熟悉的字句

 

君子一诺千金重,生死相依荣辱共.

 

两行字,一生约.

 

展昭甚至能清楚地忆起白衣少年泼墨挥毫写下这两行字的样子,案前他低头执笔,有散发从鬓角垂落,桃花眼微垂,少了些凌厉多了点专注,连平素嘴角冷冽的笑都褪去,瞧着倒真真一个世家公子.一手行草走得龙飞凤舞,字如其人恣意狂傲,

 

展兄瞧小弟这写得好还是不好?

泽琰的墨宝,自然都是好的.

 

彼时自己被纸上毫不掩饰的暧昧言语激得心神不宁,也只得以模棱两可的言语混了过去.那平素性子颇烈的少年竟也不计较,掷了笔便朗笑:既是如此,可就劳烦展兄好生珍惜着了.

 

好生珍惜这四个字,端地是意味深长.

如今那墨宝仍在,执笔之人却阴阳相隔,却不知这寄信女子是何人,写下这两句又是何用意.

红衣武官手指微动,翻出下一页,同样的素笺同样的字迹,寥寥数语却更为隐晦不明.

 

有缘自相会,珍重.

 

若不是两张纸上的字迹一模一样,,展昭几乎都要以为这第二张笺不过是放错了地,毕竟单凭这句话,怎么看都像是哪家女子给情郎的书信,再将探询的目光投向公孙策时,儒雅的先生却一脸讳莫如深的表情,只微颔首说了:展护卫珍重.便起身告辞,徒留下寂然一室.

 

展昭复看了几次那信,愈看愈觉得上头字迹似曾相识.

他又细细思索了半晌,总算是想起一个人来..

若是那楚姓少侠真是他想到的那个人,这寄信的姑娘是谁便也不难猜测.

 

尽管他还不曾猜透她的意图,但到底是露出了一丝淡笑.

昔日南侠快意江湖时孑然一身,进了官场亦是独来独往之时居多,而今不过是多道伤疤重回当初.

 

既然这么多人要字迹珍重,那便珍重罢.

珍重着过完这辈子,奈何桥上或许还能碰到那人.

这辈子谁都不曾真正应了对方,那么就在黄泉路上许一个携手快意江湖的来生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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