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どこにでもある唄

月のしず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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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恋TAKK,溺爱亚麻

★A团竹马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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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活着的时候你挣不脱这束缚,死之后也休想离开半步.
就让死亡将你留在我身边吧
属于我的也好,不属于我的也好,只要想得到,就一定要得到.



伽罗,雄踞一方,泱泱天朝大国.自建都以来,社稷稳固,国泰民安,临近小国慑于其国威,无不俯首称臣.
宫人云,早逝的伽罗皇后诞有一子一女,子名陵,字吉,女名伶,字姬.皆允文允武,聪慧过人,但因皇后不得宠,故不受国君青睐.
国君宠妃欲除二人,笼络权臣进谗,月余,国君下诏,言不日将两人问斩
诏下一日有余,陵率兵逼宫迫其父退位,不从,且弑之,篡位,掌重权,即刻清理朝廷,铲除异己,无数人头落地,众终不敢言反.

--<<伽罗国史>>

1.梦徊

正值初春时令,天气虽乍暖还寒,御花园中已是生机盎然.
垂柳青翠,碧水萦绕,花灿若霞,朵朵粉色浮云掩映精致的亭台楼阁.

有琴声悠悠,清越如玉.
抚琴之人是年方一十九的女子,黑发如瀑,眉似新月,明眸皓齿.唇若霞晕,生得清丽脱俗,身着粉衣素裙,端坐于水榭之上
纤手蓦然一转,弦"铮"一声鸣响,乐律顿时隐没在空气里.

"皇兄不好好在龙椅上坐着,跑来这深宫内院作甚?"柔柔发问,声似长草飞莺,通透的脆,女子特有的温婉.
水榭上的幔帐被挑起,年轻的男子缓步踱入,极英俊的面容,眉宇之间尽显王者的轩昂,然深不可测的褐瞳中,似乎沾染了邪气.
"什么时候你也开始整日抚琴赏花了?"视线勾勒着面前女子显得瘦削的身形,他唇边勾起的弧度意味深长.

他清楚,在她绝美的容颜与柔弱的外表之下,隐藏的是怎样危险的锋芒.

"宫中日子闷,自然得找些事情打发."盈盈起身.
"你已经很久不习武了."他挑起剑眉.语气中略带责备.
"如今太平盛世,伶姬又久居于此,也难得抛头露面,习武做什么."微微一笑,娇而不柔.
"日子过得倒是清闲,你不曾想过担当大任?"

她温顺的颔首,样子恭谦,但决不是卑微.
"伶姬的才能比不上皇兄与朝中众臣,自是不敢妄自尊大."
听她的答复有避世之意,他不带任何感情的笑,时机未成熟,此刻强求也不是上策.
"伶姬,别对那些小女儿家的东西太沉迷."
语毕,转身离去,走出的时候带起一阵风,粉色的幔帐扬起,绕过汉白玉砌的柱.
目送他走远,她沉沉叹气,重又坐回琴旁,指尖拂过弦,再没奏出曲.

她的兄长,伽罗的陵皇,自登基以来短短几年,确是有不凡的政绩,镇压叛乱,稳固江山社稷....
这些她都看到了,但下意识的想要远离他.
因为那个人,对她来说太过陌生.

关于他弑父一事,她不想去追究或是指责,毕竟是父皇的薄情,导致了母后的早逝,更将兄长和自己逼上绝路.
之后的大开杀戒,她却是一直无法释怀的,甚至不敢相信,那会是她的兄长做出来的事情.
她的兄长,温柔但不会对任何事情轻易妥协,从懂事起他们便在一起,在这宫中,彼此是唯一的依靠.
他一直护着她,哪怕是练剑时,也舍不得伤她半分,更不会去伤害别人.
所以对于此事,她除了震惊,也有惊惧.
她还记得当初自己曾劝过他,她对他说,虽然是那些臣子不义在先,不过并不代表我们必要不仁.
而对于她的劝告,他只冷冷的回应道:"这些人,留了也是无用.

一句话,掀起一场腥风血雨,刑场上哭声震天动地,其情境之凄凉让她多望一眼的勇气也没有.
而他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一切,好像看着一场戏那样平静.
那一刻,过往万千零落为尘,她知道,从此以后他便是至高无上的帝.
而她记忆中那个少年,不知逝在何方.

垂下眼,瞳中尽是浓重的忧.
风过,扬起漫天飞舞的花瓣,粉色娇嫩,晶莹欲碎,落入那盈盈碧波中,激出微微的涟漪.

玉台水榭忆旧事,春日梦徊.



2.梦倾 前篇

今年的夏似乎特别热,阳光直射到地面上,白晃晃的刺眼.
这样的天气,连人都懈怠得不愿意走动.
倚在轩窗前,她安静得看那一池争芳斗艳的莲.
厚重而硕实的花瓣仿佛被画师涂抹了一层又一层的色,由深到浅的粉红荡漾开,如同晨晕,一瓣瓣的叠加,层层伸展开,露出青翠的蓬,宽大的莲叶上,滚动着晶莹的水珠,阳光一照,竟整个的晶莹,闪闪光泽,灿若夜明珠.
很美,但只要太阳再高一点,便会消失无踪.
轻叹一声,收回视线,走到铜镜前.
镜中女子的容貌确是国色天香,明眸澄澈,顾盼间掩饰不住的妩媚,只是,那一丝忧伤,从何而来?

"又在发呆了."有点调侃的口吻,就在身后几步的距离.
"怎的没让人通报?"她没有回头,也不需要回头,这深宫内院,除了一国之君,是不会有闲杂人等如此放肆敢擅入她的寝宫的.
温热的触感再她身体周围蔓延开,怔了稍许,才发觉被拥入身后人怀中.
"明明是夏日身上还这么凉."他自铜镜中看她,语气略有不快;"我命御医调理的药你可有好好服用?"
她微凉的指尖碰触他环着自己的手,修长,柔韧,擅控剑的双手,温暖如昔.
那一刻产生了错觉,似乎又回到青梅竹马的豆蔻年华,那时他不是帝,兄妹的感情纯粹透明.
只是,此时今日,失去的已经失去,改变的业已改变,表面再相似,本质早就不一样.
"选后的事宜如何了?"良久,她开了口,温婉轻声的询问.
环在腰间的手臂收紧了些,他的呼吸轻吐在她的颈侧,微微搔氧.
"册封你为后如何?"像是不经意的询问,生生撕裂了一层膜,一直在暗处疯狂生长着的事实,如今被摊开在耀眼的阳光下.
兄妹感情里,还无端端的横生出许多枝节,错综复杂.
"皇兄,封后是举国大事.伶姬不敢负国母之任."她的声音投在几乎凝固的空气里,激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况此举有悖伦理,不利皇兄威信,望三思."

她没有说一个"不"字,拒绝的意愿却很明显.
而在此之前,她从未拒绝过他,不仅仅是因对挚爱的兄长说不出"不",更因他的要求,从来都不会过份.
这次不同.
只要应允,她便成为折翼的鸟,永远被禁锢在这华美的牢笼里,一生一世都锁于深宫之中.
此时此刻,虽然已经被看不见的网束缚,但仍然有挣脱的可能.
她本就性喜素淡,与世无争,宫廷的暗流汹涌看得太多,不愿意自己也卷入,因此,她虽有才,还是将自己隐匿在暗处.
只是在他眼里,这所有都是讽刺.
他想不到她会疏远自己,更想不到她会拒绝自己.
不知道从何时开始,那样纯净的感情不动声色的悄悄蜕变,他察觉的时候,已经陷得很深,禁忌的情就如是在他体内扎根,密密麻麻的生长在每一处,以血为养,一点一点的侵蚀所有思绪.
他知道她对自己执政的手段不赞成,更知道她起过离开的念.
最终,还是放不下.
正如她是他唯一的珍视,他亦是她重视的依恋,就算再怎么不同,血系深处仍然是相连的根.
他从来都认为她只能属于自己.
此刻才发觉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她心里有个位置始终有所保留.
而那个位置,并不是自己的.这让他恼.
他是至高无上的帝,他拥有世人梦寐以求的一切,为何偏偏是他最想得到的就得不到?
不应该,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他得不到的!

"当真不愿?"松开拥着她的手,他努力压抑下声音里的怒气.
"一国之君应以江山社稷为重.不可为儿女之情迷了心窍."
他的眼神变得阴冷,如针尖刺破空气,落到她裸露在外的肌肤上,像要将她划伤.
"如果我说我不在乎?"这句话狠狠的砸到地面上.
"恕伶姬无法蒙此厚爱."柔和的语气里,是不容抗拒的坚韧.
话已然至此,再多言也是无益.
他拂袖而去,宽大的袖口涌起一片阴云.

自那日起,他再没到内院来过,她只从宫人的闲言碎语中听到有关他的些许.
也罢,走不了,这样一个人也好.

夏日过了大半,池中莲瓣落了不少,一片片孤零零的浮在水面,几个回旋后,终于哀切的沉下,莲叶的边缘泛起微黄,无精打采.
蝉鸣稀疏了,大约是恐惧秋的来临,鸣声显得声嘶力竭.

一日,他忽然命人来唤她,让她到正殿去.
白玉铺就的阶梯,雕刻精美的玉栏,红漆盘龙的柱,金色琉璃瓦飞檐高翘,王者的霸气指向苍空.
敞开的殿门,如此沉重.
她走进去,对高座于龙椅上的他行礼,跪在地面,大理石的凉意穿透了单薄的裳.
落在身上的目光如芒.她知道他还是不肯原谅自己的不允,但她不想争辩.

居高临下的俯视面前恭谦的女子半晌,他让她平身,没有赐座.
"有一事想托予皇妹.'淡淡的语气,听不出底下如何的波涛汹涌.
"何事?"她的一对剪水秋波迎上他深沉的褐眸.
"劳烦皇妹代我前往朔流国一趟.

朔流国是一个小国,国虽不大,却也富足平安,新继位的王恰好名为朔流,勤政爱民,军队骁勇善战,国家也日益繁盛.
她明白他的意思,要她去传达手谕,让朔流国归依伽罗,因为若再听之任之发展,不出十年其便可成为与伽罗匹敌的势力,这自然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所以她答应了,领了使节符,去清点人马,即日便出发.


2-1 梦倾 后篇

星夜兼程,七日之后,一行人顺利到达朔流国.
亲见朔流王的刹那,她的思绪方容下几个字--"英雄出少年"
眼前人相貌俊美,英气逼人,气度不凡举止得体.真可称得上是人中之龙.

"伽罗公主亲临敝国.本王甚感荣幸."
"久闻朔流王英名,今日得见,方知名不虚传."轻盈盈的行礼,她垂下眼去.
"公主谬赞."含笑还礼,心里却不由得惊叹,关于伽罗公主,他早有耳闻,知其虽旧居深宫,但一身武艺,传言还曾驰骋沙场,本以为怎么也是英武的女子,不料视之竟是姣花照水一样的小家碧玉.
但到底是一代王女,阴柔中自有一份尊贵凛然,直教人不敢小觑.
细细打量面前女子片刻,朔流才微微一笑道
"公主远道而来,奔波劳累,若不嫌弃,还请先到驿馆歇息."
"有劳."她不愿多说,道谢后便随他派的手下离去.

安顿好,夜已降,正事自然得搁天明再议.
沐浴,更衣,安寝,无法入眠却不是她料到的.
今日一见,她的心绪已然乱去,对初次见面的朔流王,她无法像对其他人那样力求云淡风轻.
同样贵为一国之主,朔流王没有她的兄长那样睥睨天下的气势,倒有一种游离世外之感--这也是她所希翼的.
本以为在兄长无形的压抑之下,心已如止水,此刻却被轻易惊动.
她忽而不希望朔流国归顺伽罗,但仅仅是她不希望,远在千里之外的那个人绝不会做此考虑.
他已成为她无法抗拒的存在.因而她必须遵循他的意愿.
但她也预料到,朔流王不会接受这一条件,从他的眼神中她可以看出,那是不甘臣服,更不甘被束缚的眼神,和她自己,相似得无法言喻.
摇摇头,她推开窗想透透气,这才觉,窗前是一池碧波.

一轮圆月,幽然倒映在池中,光很淡,如梦似幻的浅银.
夜晚的风,绵长的舒展了身,袭来隐隐昙花香时,也打破了池中月影,细细的波纹一圈一圈扩展,触到池边的一瞬,又迅速的回,与正往池边去的波纹交汇,融合,月影的碎片随着水波一起一伏,撒得满池都是,任谁也捞不起的虚空.
目光迷离了,乌眸中缓缓凝上一层雾气.
这月影不正如她一般?随波逐流,无力掌控自己,似被牵线的木偶,一举一动,都只是顺着操纵者的意愿.
不忍再看,她合了窗,回到床上,放下罗帐.
夜虽漫长,终究要褪去,东方的天空已消了沉沉的暗,转为清浅的蓝,一丝金色光辉隐隐闪现.
树的叶凋了,宛如蝶死时的怨.
秋在不知不觉中悄然逼近.

天大明时,她于侧殿觐见他.
呈上手谕,退至一旁,安静的落座.
使节该守的规矩,她做得无懈可击.

阅毕伽罗皇的手谕,朔流拧了剑眉,不语良久.
"不知朔流王意下如何?"
"恕本王无法接受."将手谕放置案上,他答得爽快.
她也不讶异,这样的结果,她心中早已有数.
"劳烦公主回禀伽罗皇,朔流国仰仗伽罗之神威,愿与贵国永世交好,只是朔流国地处偏远,闲散已惯,归顺之事万万不可."
"伶姬定当禀明皇兄."话已讲明,也再无拖沓的必要,她起身,施施然告退.

"公主请留步."
"何事赐教?"
"赐教不敢当,请问公主何时启程?"
"事不宜迟,明日拂晓便走."
"可否请公主暂留几日?"这一句,他问得小心,生怕唐突了面前的佳人.
"公主是远道而来的贵客,理应好生款待,敝国虽小,菊开得却是别处所不及,不知公主可愿赏光?"
她闻言轻笑,道若真是如此,伶姬可要开开眼界了.言语间掩不住的喜.
朔流请她先回驿馆,并命人送去御寒的衣物,是尽地主之谊,也有难言的微妙情感.
短短时日,她温婉哀伤的倩影已挥之不去.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反复吟了几句,更深体会到其中的妙处.
当晚他设宴招待她,席间谈笑风生,暂且按下不提.

第二日,朔流派人邀她一同前往菊园.
才入园中,菊香便伴清风拂面,让人精神一振.
她放眼看去,只见满园菊皆盛放,红的,白的,黄的..姹紫嫣红,种种都艳得夺目,细长的花瓣末梢打了卷,微向上一翘,几丝俏皮,在秋日晨风中翩趿着,一点点露水凝上,暗香浮动.
"百闻不如一见,这菊倒真是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她点头夸赞.
他淡淡的微笑,那是怎样也打磨不去的温文尔雅.
繁花锦簇之中有一条小路,曲径通幽.
路的尽头是精致的亭,同样有高耸的飞檐,但要秀气得多.
亭中,安然摆放一把檀木古琴.

"想不到朔流的一国之君,竟也是个性情中人."说着展颜轻笑:"请朔流王奏一曲可好?"
"公主别取笑了,本王的琴艺不过雕虫小技,不足挂齿,况早闻公主的琴艺举世无双,不知公主是否愿意指点一二?"

她也不推辞,兀自在琴前坐下,略一沉思,纤长的指便拨动琴弦,清越的声荡开,忽如高山流水,又似黄莺出谷,千回婉转,忽而又似雾起山涧,虚幻无常,忽又若蝶一般轻灵的落于花中,优雅恬淡,不料韵律一转,便惊扰了所有,琴音渐弱,最后无影亦无踪.
一曲终了,他不禁赞道,果真是天下最好的琴师,言语中,倾慕之情清晰可辨.
她含笑不语,方才她寄于琴音中的意,想必他已了然于胸.
风过,扬起阵阵花香.
眼波流转间,牵出万千脉脉情丝.

只在如幻芳华中,他乡梦倾.

3 梦碎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暂留之人,终是要离去.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
她将自小未离身的玉佩解下递予他,他将它握于掌心,玉温润的微凉.
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几只孤鸟掠过天际,翅划破流云,啼声有点悲凉.
侍从恭顺的提醒她该走了,时辰已逾.
她纵身上马,绝尘而去.
她不知道,那个遥远的国度里,华丽的宫殿和绝美的帝,会以什么样的姿态等待她.

七日之程,如离弦之箭,匆匆而过.
再次踏入殿中,敞开的殿门在她身后无声的叹息.
依旧是高高在上的询问,依旧是如芒在背的注视.
"愿交好,不愿归顺?"听了她的回禀,他的语气依旧淡然.
"想来这也是人之常情,换作皇兄您,想必也会如此."她竭力按下满心的复杂情绪为朔流辩解.
"一月不见,你倒是帮着外人说话了吗?"
她有点惊惶的抬头,正对上他审视的褐瞳,里面,看不到任何的情感,琉璃一样平滑,虽明亮,却了无温度,深不可测.
"皇兄,伶姬只是据实而述."

沉默蔓延开,大殿中无一丝声响,连吹进来的风都凝滞在原地.
他唇角微微挑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弧度,美丽,但是异常危险.
"皇妹连日劳累了.还是先回宫中休息吧,来日方长,此事可以慢慢再议."
"是."除了这个字,她已经不知道如何回答.
转身的刹那,便错过了褐瞳中沉淀的阴霾.

再居回深宫之中,感觉似乎同以前不一样,到底是什么感觉,她说不上来,只觉的好像被囚禁了似的,有点压抑.
但愿是自己多心了.
挑了挑油灯跳动的火焰,不自禁的想起那微微含笑的眉眼.

值此秋夜幻寂中 只余静月明.
相寻相似亦觉愁 望穿秋水无觅处,怎教不思君.
墨迹在雪白的素绢上渲染开,月光从敞开的窗洒入,一地银霜.
今夜的月也是极好,但显得很冷.
北方空中,天狼星微微闪烁.

转眼已经入冬,庭院中一棵红梅,一夜之间开了满树妖娆,花瓣殷红如血,在白雪纷飞中更显得亭亭玉立,可是这番情景,在她眼中,不甚舒畅.
"此花红得太妖,恐是不祥之兆."宫中相师如是言.
近日她总觉得心慌,像是害怕的什么事情应验一般.
抚琴之时,那弦竟兀自断去,锋利的断面划伤了她的指,血染断弦.
果然是不祥,只是不知究竟是何种不祥.
直到那枚玉佩被掷在她面前,她震惊之下才明白,那不祥究竟从何而来.

落雪漫天飞舞时 深宫梦碎.

4.梦无

"朔流国和你并无过节,为何要斩草除根?"没有去拾那玉佩,她连质问都麻木.瞳如燃后的死灰一般毫无生气.
他的褐色眼眸冷酷无情,绽放出暗调的色彩.
"自己的东西被别人窥觑了,自然会不高兴."
她凄然的笑,原来轻描淡写的一句理由,也可以亡掉一个国.
"朔流倒是难得的人才,小小一个朔流国竟可以让我攻打三月有余.只可惜他选错了路,不然留着他,倒比朝中那些庸才有用得多."他的声音鬼魅一样钻进她的身体,在她脑海里狰狞的撕碎一切.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这八个字重重砸在她的心上,再也无力承受的痛楚.

她不曾料到他竟可以如此霸道,居然能做到将她留恋的所有统统除去.逼着自己除了他以外,再也看不见别处.
默然无语,泪落连珠子.
心被片片剥离,像濒死的蝶.翅被碾成粉末.
"伶姬,你最好记得我对你说的话."语毕,他拂袖而去,掩上房门,轻击一下掌,便有幽灵一样的黑衣人出现.
"看着她,别生出什么事端."

屋内的她自然也是听到,却只能苦笑,连死的权利他也要夺走.不留给她.
小桌上,灯的焰忽明忽暗,似灭非灭.
风从门的缝隙中滑进来,吸去她身上不多的热量.
哀莫大于心死.
如今她已经是折翅的鸟,只能在那华美而狭小的笼中日日望着天空悲鸣,直到神形俱灭.
身体里的血液,怕是早已凝结成了浮冰,生生刺穿她的五脏六腑.
无心木偶一般苟活的时日里,她的身体也日渐虚弱下去

不知道过了多少日子,庭院中红梅已经凋谢,雪也没有再落.
想来,是要入春了?
伫立在长廊飞檐之下,她失神的看着那已经了无生气的梅,如同看着她自己一样.

"公主,陛下请您到祠堂去."
这种时候要做什么?她嘲讽的笑,罢了.反正那个人的一切,已经与自己无关.

天坛祭天,地坛祭地,而祠堂,供奉的是列祖列宗.
他站在桌案的香炉前,香炉中只有寥寥数根香,烟若有若无的升腾.

"陛下."她对他的称谓,不再是"皇兄",而是那个所有人都诚惶诚恐念着的敬语.
"伶姬,你究竟恨我到何等程度?"语似叹息,他转过身去面对她.
她已经憔悴很多,整个人更显得消瘦.融雪一样虚幻.
如夜一样的眸子因他这句话荡开了波纹,但是很快敛去,恢复一任的宁静.
"不恨."轻轻的言语,已经不能代表主人的任何心意.

他不语良久,最后只得沉沉叹了一口气,连恨都没有,意味着自己于她,根本是形同陌路了.
"那现在你要我怎么做?你想我怎么做?"他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化.
"陛下若能放伶姬走.伶姬便感激不尽了."这样的日子,已经不想再过下去了.

还是要走么?眸中一暗,满满的便是风雨欲来之势.
"走么?你还能走到哪里去?只怕你连这里也出不了吧?"
"你...."看见他别有含义的笑容,她忽然明白过来,却已经来不及,气息瞬间紊乱.
"伽..罗..香..,你..竟然..."艰难的吐出几个字,便再也不能开口.
他看着她的身体向地面倒去,花瓣飘落一样的凄凉无助.
伽罗香是宫中秘药,奇毒无比,无色无味,中毒之人极难察觉,吸入后不过半柱香时辰便毒发身亡,除非事先服下解药,不然无可幸免.
此刻起,万事于她皆如云烟.

"知道我为什么用伽罗香吗?伶姬,它虽毒,但绝不会损人容颜半分."轻轻自语了一句,抬起眼,他对不知何时出现在祠堂里两个黑衣人吩咐.
"你们两个,去找人给我用玄冰制一口上好的冰棺来."
"属下明白."
两人领命而去,祠堂中再无其它声响.
他像端详一件奇珍异宝般看着她,冰冷地面上,她如瀑的黑发散开,肤色比平日更显苍白,淡若霞晕的唇褪了颜色,却依旧倾国倾城.
曾几何时,她做过春华般美丽的梦.
而到如今,她永远也不会再有梦了.
静静凝视她如睡着一般的容颜许久,他微微一笑,笑容绝美,偏偏带上说不出的邪魅.
活着的时候你挣不脱这束缚,死之后也休想离开半步.

纵在前情俱逝后,宗祠梦无.

<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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