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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06


淡金色的阳光静静拨开厚重的云层,穿透城市上空轻纱一样的薄雾,在高耸的楼宇间投下缕缕金色丝线.
皮鞋敲击水泥路面的声音,在还未完全苏醒的街道上显得格外的清脆.

原本昏昏欲睡的神经,因为这清晰的声音瞬息变得清醒.
魅禄从机车后探出头,如他期待的那般,眼帘中的确映出了熟悉的人儿.晨光里那张脸仍然是一成不变的漂亮冷漠.不过水亮双眸下略肿的眼袋多少给那精雕细琢的面容添了一些憔悴,黑得如墨的发丝有些凌乱地垂在光洁的颈子上,使得男人原本锐利的气质不经意间被渗入几丝疲软的气息.

揉揉因为坐了太久而发麻的腿,魅禄站起身,在男人从机车另一侧越过时叫住了他.
这是魅禄第一次喊出那个名字,却自然而然得像是演练过无数遍.

"黑崎~"

冷硬的脚步顿了一下,对方没什么表情地站定在原地.
两个人视线相接的一刻,魅禄在黑崎的双眸中看到了沉沉的暗色,像是蛛网一样蔓延开,将幽深而明亮的瞳仁切割得支离破碎.

"NE~有段时间没见了吧,你还好?"
"....."眉心蹙起一个几乎令人无法察觉的微小弧度,黑崎双手插进衣袋里,从柔软唇瓣间呼出的淡淡白雾在清晨微凉的空气中勾出浅浅倦意.

实际上,一个夜晚的牢狱生活对黑崎来讲根本就是不足挂齿的小事,转身就会忘记了.
真正折磨他的,是神志名的那句话,他说要让你结束其实也不难,你自己也清楚得很吧,黑鹭?
换做平日,神志名说什么黑崎理都懒得理,可是昨夜听到那句话时,黑崎的确有一瞬间的动摇.虽然千百个不愿意去接受,他也不得不承认,这该死的死缠烂打的家伙说对了!

自打推开那扇沉重的玻璃门走进黑幕的那一天,他的生命他的信仰他的全部就只剩下四个字.

复仇,诈欺.

那是黑崎活在世界上唯一仅有的筹码.
只不过这是个并不对等的筹码,他交出的是他的全部人生,而掌控着黑幕的老人,仅仅只是把他作为玩具.
既然是玩具,随时都有玩腻的可能.当一个玩具被玩腻,等待它的就只有被丢弃这一个命运.

黑崎没有办法忘记,当听到到桂木那句半真半假的"或者你别再来这里了."的时候自己的感受,虽然表面上是若无其事,可是全身的血液都在那一刻"唰"地冷了下来,整个人好像直接从悬崖边缘直接坠落到冰冷刺骨的黑色海底.

比死亡还令人害怕的,刻骨铭心的恐惧..
如果哪天桂木真的像放弃那些他吩咐自己去吞掉的白鹭那样也放弃自己,到那个时候事情会变成什么样,黑崎不愿意去多想,也不敢去多想.
诈欺界之所以能有黑鹭的存在,真正仰仗的并非是法律的漏洞,而是诈欺界黑幕的默许.是诈欺界的黑幕给予了黑鹭狭小的生存空间,倘若诈欺界的黑幕不再需要黑鹭,那么一切就真的结束了--这一点,神志名那个变态一定是知道这点的.

啧,所以说最讨厌纠缠不休的死条子.
不过,被条子一句话搞成这幅德行,你也真够狼狈的,黑崎.
冷静地在心里把自己骂一顿,嘴角才要勾起自嘲的弧度,有什么很烫的东西已经在那个弧度浮现的前一秒覆上了自己的唇瓣.

Kiss
温柔得似乎要让人溺死在里面的吻.
呼吸停滞五秒,在灵巧的舌企图撬开紧咬的牙关时黑崎狠狠推开了魅禄,紧接着一拳就招呼了过去.

"死变态你想怎样!'
"哇啊啊,黑崎你不要下手那么重嘛,打到会痛的啦!"

顾不上再回味那一刹那温润甜美的触感,魅禄匆匆一矮身躲过诈欺师几乎用尽全力的一拳.
他承认自己看到黑崎失神的脸时是心疼得要命,当然换谁看到美人怅然若失的表情都会心疼的这很正常,不正常的只是吻上去了而已.
至于为什么会吻上去....咳,好吧人生有时候就是这么狗血,这个事实必须承认.

一把抓住黑崎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手,魅禄睁大眼睛用他家男山的眼神无辜地看着那张因为愤怒几乎要拧成一团的小脸,表情特真诚地道:黑崎我爱你,跟我在一起好不好?"
完全的反应不能,黑崎瞪着面前警视正那张无赖到极点的俊脸心想,我靠精神病院执勤的医生怠工吗怎么放了个疯子出来.

"不要这么冷淡啊~你好歹给个回答嘛."
"......"
"呐,呐..不回答我就当你答应了哦?"

话语尾音几乎是带心的上扬,近似撒娇又满足得不行的口吻,像是孩子终于寻到自己的渴望已久的宝藏那样的欣喜.
这一刻,黑崎终于对方在快要甜死人的语气里回神.
也幸亏黑鹭的生活锻炼出了他炉火纯青的临场思考能力,回神以后诈欺师迅速让自己发热的思绪沉淀下来,整理一下事情发生的经过便得出了一个确定无误的结论.

被告白了.
还是被一个警视正告白了

黑崎突然很想笑,是啊,他当然有理由笑,一个警视正对着一个罪犯说爱,还有比这更可笑的事情么.
可是他笑不出来.

眼前男人张扬的笑容,好像太阳的光芒般璀璨而温暖,那对褐色的瞳仁就这样,带着纯粹的温柔望着自己.
有些战栗的,黑崎缓缓让自己的视线对上魅禄的眼睛.

然后他开始发抖.

倒映在干净得近乎透明的褐色里的,分明就是一个影子.
一个被深黑浸透,半点光芒都无法穿透的,影子.
太阳和黑影即使相互依存,它们之间也存在着明确的界限,和平行线一样,成双但永远不会有相交的一日.

呐,所以说不要想太多了啊,这个世界上连切实存在的人都不值得你去相信,更何况是爱这个虚无的东西.
甜言蜜语谁不会说,你自己不也可以说出一大堆漂亮话,然后去欺骗别人吗.
不需要相信任何人,不需要期待任何事情,黑崎你只要带着仇恨一个人活下去就好.
是,能够带着仇恨活下去就好了,其它的,没必要去拥有.
真的..没必要.

被男人握紧的手很热很热,黑崎却突然觉得冷了起来,身体里流淌的似乎已经不是血液,而是没有温度的冰水.
后退一步,他挥开了魅禄的手,那一下似乎能耗尽他所有的力气

"你玩够了没有?"
"诶?我没有..我是说真的."
"松竹梅魅禄先生,上次的事情是我欠你的人情,我会还给你的,但是请你不要这样,耍我不会比较好玩的."
"黑崎我都说我是真心的啦."

难得黑崎没有叫自己死条子死变态而是好好地喊了一次松竹梅魅禄,出口的话语却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冻得魅禄有点不知所措.
迎着魅禄单纯而疑惑的神情,黑崎苦苦笑了.

人最不能欺骗的就是自己,即使是以诈欺为职业的诈欺师也一样.
理智上,黑崎可以很冷静地告诉自己一千遍一万遍自己只要一个人生活在黑暗中就好,但情感上黑崎还是没有办法否认,有的时候,他也会想要一点点温暖.

不过也仅仅就只是想而已.
和太过耀眼的光芒在一起,黑暗会被燃烧殆尽的.

"你会一直做警察是吧"
"哎..也许吧,不过..那又怎样了这和我喜欢你没有关系的嘛"
"笨蛋.."

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黑崎深深吸一口气,那么使劲,使劲得他胸口都有些发痛.

"我,到死都会是一个诈欺师."

决绝的话语,不留余地的转身,曾经无限接近的距离迅速地被拉远.
魅禄愣愣地看着黑崎的背影在自己视野里渐渐缩小,被气流掀起的黑色风衣下摆飘飘荡荡,像是哀伤的黑色羽翼.
记忆再次和那个盈满金色阳光的午后重叠.

那个时候,黑崎也是这样,带着一身的悲伤,却又倔强地高昂起头骄傲地离开.
胸口处一点刺痛感升腾起来,酥酥麻麻.

啧该死的,又搞砸了.

沮丧地揉揉自己乱糟糟的头发,魅禄乏力地靠在爱车上,这个角度正好可以把天空容纳进视线中.
为什么今天的天空看起来还是那种令人不舒服的颜色.

似乎随时都要哭泣一样.


chapter 07


"魅禄,你知不知道,真正去爱一个人是很辛苦的."

曾经有妖艳的女人勾着自己的脖颈坐在自己大腿上表情迷离地这么说,而且还不止一个.
回想起大学时代那段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的糜烂生活,唯一能称得上留下深刻印象的也就这一句话.看着车窗外一晃而过的繁华街景魅禄松了松领带特纠结地想为什么现实要到现在才教会自己这句话的含义,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现世报么?

一个月前他对着孤傲的诈欺师说爱他,一个月后的现在他正在去往相亲的路上,对方是财阀大小姐,剑桥大学刚毕业.
也不是说去了一趟就非得定终生不可,只是这种场合能更加清楚地让人认识到理想与现实的差距.即使是魅禄这种相当执着于要把现实掰成理想的笨蛋,就算已经打定主意耍赖到底,那些奢华的场景,半真半假的客套以及那些听起来就觉得厌恶又不得不接受的道理还是会让他感觉到背后凉凉的瘆得慌.

也许自己还是没有想的那么坚定,毕竟已不再是那个可以肆意就说出"化不可能为可能,才是有闲俱乐部"的豪言壮语的高中生了.
地位高人一等,能力高人一等又怎么样,不照样是要在这个繁乱复杂的社会里循规蹈矩的生存下去么.既然要在这个社会上生存下去,就不可能做到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只任由自己的想法去做事.

很有道理是吧?
没错,其实松竹梅魅禄也是可以思考这些很严肃很深刻的问题的,不过他也就是在大脑里严肃的过一遍.
说到底,松竹梅魅禄是标准的行动派人物,至于他的行动到底受不受这些条框理论的约束,天晓得.

"吱----!"

突如其来的刹车声尖锐刺耳,原本行驶在魅禄前面的车没有预兆地停下.好在魅禄反应快也跟着煞住了车,否则非撞上去不可.

"臭小子你喝醉酒还敢不看信号灯就过马路,找死是吧!现在是红灯诶!还站在那里干嘛!快点让开啦!"

前头车主大声的咒骂分贝高得刺耳,魅禄有些好笑地想居然要求喝醉酒的人还要注意信号灯,这车主八成是国土交通省的吧.
目光不经意地扫到蹒跚着从车前往人行道上退回去的身影,褐色的瞳孔突然一紧.
横打方向盘让车靠路边停下,魅禄几乎是踹开车门跳下车,紧跑几步接近方才那个鲁莽的家伙.

"喂,黑崎!"

对方没有理他,只是自顾自地迈着不稳的步子向前走.
受不了被这个人忽视,魅禄伸手去扳他的肩,想把他的身体转过来面对自己.本来也只是一时的冲动,没想到竟然很轻松地就如愿了.事情过于顺利让魅禄吓了一跳,而看清黑崎的脸时他心脏差一点骤停.

失焦的黑色眼瞳木然地望着自己的方向,失却血色的双唇嗫嚅着,似乎是想说什么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黑崎,你..!?"

急急地捧起那张脸想要看个究竟,掌心却接触到一片冰凉的湿润.细细看去,才发现一道咸涩的晶莹正从空洞的墨黑中缓缓涌出.
一股令人不舒服的味道突兀地钻进鼻腔,职业本能使然,魅禄立刻判断出那是血的味道.
皱皱眉,用力把人往怀里一揣.

"上车."

诈欺师意外地没有半点反抗,任凭魅禄把自己丢进车里.
银白色的跑车利落地甩尾,在街道上划出一道流畅的弧度,魅禄把车掉了方向后就头也不回地往家里直飙,还不忘打个电话编故事给在相亲宴上等自己的千秋听.
收线后,魅禄从反光镜里瞄窝在车后座的人.

黑色的诈欺师异常安静地半躺,柔软的黑色发尾蜿蜒着搭在西服领子上,他一只手遮着眼睛,样子显得温顺又无助.
十足像个受尽了委屈又不知道怎么倾诉的孩子.

好几次想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话到嘴边又还是不忍心问出口.

一路沉默,在转过一个转角时,后座突然传来虚弱的嗓音.

"停车....."

咂咂嘴,魅禄没什么异议地听从,直觉告诉他如果把这句话当成耳边风的话黑崎一定会直接从还在行驶的车上跳下去,他可不愿意看见黑崎身上多添几道伤痕.
车甫停稳,黑崎便摸索着拉开了车门,下车时因为重心不稳脚步踉跄了一下,没等他伸出手去找一个支撑点来维持平衡,便有人抢先一步从身后拥住了他.

从两人身体接触的位置急剧扩散的灼人暖意,让习惯了置身于冰冷黑暗里的躯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挣扎着想要从那令人依恋但不属于自己的温暖中逃离,却发现身体仿佛要融化一般软软地使不出力气,唯一还没有妥协的,只剩下语言.

"放开我.."
"不要!"嘟起嘴巴魅禄手环得更紧:"你先告诉我你要干嘛~"
"回家."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再去跟这个精力充沛得莫名其妙的家伙打嘴仗,黑崎难得直截了当地回话.
"那让我送你~~"完全自说自话不讲任何道理的口吻.
"我才没有笨到要把住所告诉警察...你放开..该死的我说放开!"
"你这种样子叫人怎么放心让你一个人嘛...."真的把他抱在怀里才发现,冷傲的黑鹭,原来连身体的温度都和他给人的感觉一模一样,是不是因为在寒冷中行走太久,所以才忘记了这个世界上还有光与热的存在.

又或许,是他知道,但依旧固执地拒绝让光与热存在于他的身边.
不管哪一样,都让人觉得心好疼好疼.

被禁锢在双臂间的修长身躯仍然不安份地想要甩开自己,魅禄低下头去,性感的唇带着炽热的吻,从黑崎高傲的脖颈处一路流连至精致的耳廓后,柔滑的肌肤在亲吻下呈现出纯洁又撩人的浅浅的樱色.

好热...
喉间的呼吸逐渐趋于沉重,黑崎死死咬着唇硬是不肯泄露一丝呻吟.

"黑崎....."低低的呢喃泛着白色绒羽般细腻的温柔,魅禄鼻尖轻轻蹭着诈欺师黑亮的发丝:"虽然你的背影也很好看,可是我真的不想再看见你离开的样子了...."

有时候,让人彻底沦陷也许只需要一句话而已.
最后黑崎几乎是自暴自弃地放弃了抵抗,任由魅禄把自己按在冰凉的车身上索吻,每一次进犯都是霸道而不容置疑的热烈,相触时却又是那么小心翼翼像对待真正的恋人那般.

直到魅禄的手扯开黑崎上衣的扣子,黑崎才拼命推开了他.

"不要过份了..你.."微微有些喘,说出来的语言已然没有半点威慑力.
"你简直就是在诱惑我..."意犹未尽地捧起诈欺师巴掌大的小脸,伸出舌头柔柔地舔过饱满而柔软的甜美唇瓣,魅禄笑得和街头调戏女子高中生的小混混无异:"呐就一次好不好就一次嘛~"
"....."瞪圆了还熏染着水雾的眸子,黑崎恶狠很地盯着眼前英俊下流的笑颜.

看够了对方生气时可爱到极点的神情,魅禄很天真地眨眨眼.

"我是说..让我送你回家啦,你看你这表情是想到什么地方去了..还是你很希望我抱你?啊那好我不客气..."
"去死吧你这变态条子!"羞愤难当,诈欺师直接一脚踹开无良的警视正.

chapter 08


结果,优秀的警视正不单只是把诈欺师送回家而已.

"诶,你家好乱哦..."

那你就不要硬挤进来啊!
没好气地把屋门重重阖上,黑崎懒得理在屋子里转圈圈还两眼放光的家伙,径直从堆着无数杂物的桌子上抓起一盒已经开封的香烟.
给烟刺鼻的味道呛了一下,魅禄扭头的时候看见诈欺师倚在墙边,黑得深沉的发丝服服帖帖地垂落脸侧,眉眼间又重新镀上薄冰似的淡漠.烟头明明灭灭的火光倒映在泛着水光的澄澈黑眸里,被缩小成摇曳欲熄的光斑.

就这样不说话也不望向自己,一个人望着天花板,右手随意地半曲着,任由纤长指间的烟蒂缓慢燃烧.
看起来宛若真夜之中静静盛开的黑色花朵,沉寂得令人窒息.

细长的猫叫打破胶着的静默,一只黑猫窜上桌子,诡异的猫眼幽幽扫了一眼默不做声的黑色人儿,然后轻捷地窜下桌子,瞬息没了踪影.黑崎也并不在意,只是将烟凑到唇边不轻不重地吸了一口,吐出烟雾的速度有一点点迟疑,似乎只是习惯性举动,而并没有真正把心思放在这件事情上.
他抬高手的时候外套袖口有点滑落,露出内衬的白色衬衣衣袖,上头一抹已经干涸的暗色血迹突兀而扎眼,魅禄想起抱住他时萦绕在自己鼻息间若有似无的血腥味,不由得再次拧紧了眉头.

"黑崎,今天..发生了什么吗?"想想还是决定开口,不然总不安心.
"你是用什么立场来问我这个问题?"抬起头,几络刘海斜斜地挡在眼前,将如镜的墨黑切割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晶亮碎片.
"你明明知道我今天不执行公务."湿润的眼神很哀怨地瞅过去.
"你的事情跟我无关."把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黑崎没有再对上魅禄的视线.
"但是你的事情跟我有关."掏出手机魅禄有些不服气地出声:"反正今天没公务有的是时间,你要不说本少爷可亲自动手开查了啊."

话音还没落,魅禄的手机就万分配合地铃声大作.
相当尴尬地收了诈欺师一个大大的白眼,松竹梅少爷很汗颜地按下接听键.

"Hai~我是,有事说话."
"诶?什么时候连这种事情我都要管了..等等你说啥?"
"..我知道了."边说边快速扫了黑崎一眼,魅禄立刻收回视线:"资料整理好,人先拘留,剩下我回去接审."

"不是说今晚不执行公务吗?"看着魅禄挂掉电话,黑崎凉凉地刺他一句.
"啧你知道形势赶不上变化嘛..其实我本来还想说怎么交通肇事的案子会转到我这边来,结果是谋杀未遂还殃及无辜.."瞥见黑崎骤然惨淡的脸色,魅禄有些于心不忍地顿了一下,还是接着说了下去:"肇事者是个刚出狱不久的经济诈欺师,从刚才就一直吵着不把黑鹭抓来他就什么都不交代..."

抬手,拇指和中指摁上左右两侧的太阳穴,黑崎乏力地跌坐在床上.

即使无数个夜晚都是在血色弥漫的噩梦中渡过,却还是没有办法去面对血染成的事实.
这回为吞白鹭扮演的角色是一个创业失败的投资者,在给目标下饵时因为剧情需要喝多了点酒,从饭店出来在人行道边稍做休息的时候,有一对父子正好从身后经过.孩子也就五六岁,笑得很甜地在向父亲撒娇,而做父亲的中年男人也温厚地回应着.

两个人看起来似乎幸福得让所有事物都黯然失色.

然后一辆停在马路对面的车突然就亮起车灯撞了过来,黑崎眼尖地看见驾驶者似曾相识后就认命地在原地一动没动.
他知道那是冲他来的.
只是对方可能实在是太愤怒,又或者是驾驶技术烂到了家,车冲上人行道前就失了准头,从自己身边呼啸而过,扎扎实实撞上前一刻还有说有笑的父子后,来不及倒车便仓皇逃离.

路人的尖叫人群的骚动仿佛隔了一个星系,虚幻得一点也不真实.颤抖着战栗着上前,蹲下身去查看血泊中的人形,鞋子和衣服下摆都沾到了血液,粘稠的腥味令人作呕.
直到警笛声划开人群的喧闹传来,他才意识到自己不应该还留在现场.
玩命一样地想从那血淋淋的场景中逃离,却发现越逃陷得就越深..

黑鹭只是吞吃白鹭,绝对不会伤及目标性命,更不会让自己的双手沾上别人的血.
原来自以为坚定不移的誓言,要毁坏也是那么的容易.
一想到那孩子天真稚气的笑容和那生生被敲碎的幸福氛围,心口好像被戳进一根纤细而冰冷的钢针,血液怎么样都无法流得顺畅.

有无辜的人因为你死掉了呢.
你到底还是杀人了黑崎.
一旦染血就一辈子也别想洗干净,所以你注定只能是个罪犯.


"呐,难过的话,说出来会比较好一点."

扶着太阳穴的手以僵硬的姿态缓缓松开,滑过脸颊时不着痕迹地揩去一点水迹.黑崎抬头看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跑到自己面前的魅禄,黑色瞳仁亮晶晶的坦然.
然后他的嘴角微微弯起,一秒钟敷衍式的假笑.

"对我来说从来不存在什么难过不难过的问题."语调清冷,态度清冷:"而且,罪犯搭命案在身上应该是件很平常的事情."

魅禄鼓起嘴,舌在口腔里转了一圈,神情看起来很像一个朝气蓬勃的高中生,咖啡色的眼睛里却涌起了能够淹死人的漩涡.
定定看了黑崎半晌,他突然就蹲下身将人一把搂住,那么用力,用力得几乎可以听见骨头发出咯吱咯吱的哀鸣.黑崎才想开骂,结果被对方抢先一步.

慵懒性感的嗓音往外迸射着无法按捺的怒意,魅禄恨恨地嚷着你装什么大爷你装,少爷我早把你查了个底掉你入行以来丫的就没动过刀子,人家真卯起来你他妈的还不是只有挨揍的份,白鹭要谋杀你你不上心还去为路人掉眼泪,殃及无辜的那家伙现在还精神百倍理直气壮地在审讯室里跟我手下抬杠,你就一等着被害的却死命往自己身上揽责任,这么大公无私你这混蛋怎么不去当慈善家还当什么黑鹭!

像是有人在身体上划开一道又长又深的伤口,血泉一刹那间喷涌而出.
痛彻心扉又隐隐有解脱的快感.
像是要累瘫了似的合上眼睛,黑崎让自己全身的重量都放到魅禄的怀里,耳边絮絮叨叨的怒骂还在继续,可是他已不想再去分辨那些字符,只觉得就这样被念死也不错,至少很多年没人这样骂过自己了.

既然注定要被深不见底的黑色吞没,那就在被吞没前再看一眼那道耀眼的阳光吧..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狭小的房间里渐渐悄无声息.
肩膀处的衣料不知不觉被濡湿一大块,魅禄乏力地吐一口气,双手搭上诈欺师微微颤抖的肩膀,稍微用了点力将他的身体撑起来.
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透明的水珠,轻轻颤动的幅度像是秋风中的落叶,诈欺师紧紧闭着双眼一副拒绝面对一切的模样如同折翼的斑斓蝴蝶,美丽得近乎绝望.

"所以我就说,你真的是黑鹭吗...."

一边轻轻地抱怨魅禄一边让自己的双唇触上黑崎的眼角,细致而耐心地将未干的晶莹一点一点吮去,无声但温暖得可以化冰的抚慰,到底是让那个令人心酸的表情软化下来.

"要不要我把你骗光证明看看..死条子..."手指松松地揪着魅禄的衣服,黑崎闷闷地吭声,重重的鼻音因为哭过显得更加黏糊.
"耶..不用吧,我早就被你骗光了."迎上黑崎笼罩着水雾但还是想要发狠的双眼,魅禄扑哧一笑,看起来有点孩子气的傻.
"是吗?那纳税人真该告你诈欺了,看看他们的血汗钱养的都是什么人."冷哼.
"诶,反正你肯定没纳税,要告我也没你的份."甜笑.
"你还打算顺便查办我逃税么,笨蛋警察."继续冷哼:"可惜没有证据."
"没证据就动私刑嘛~"笑得更甜.
"你比我清楚动私刑违法,怎么,想当罪犯?"
"是喔.."蹭了蹭黑崎修长滑腻的脖颈,魅禄吃吃笑着重新环紧纤长的腰身,顺便在倔强的唇上啄一下:"每次看见你我都忍不住想犯罪的哦.."
"自己犯去吧你!"被露骨的挑逗性言语窘出一脸热意,诈欺师面带愠色地狠扯了一下诈欺师毛茸茸的褐发.

"其实我在想..如果变成罪犯了,你就不能像上次那样拒绝我了..嗯?"拨开黑崎额前的发帘,烙下一个纯粹的吻,魅禄温温地道:"警视正啊诈欺师啊...身份什么的,对黑崎来说有那么重要吗?"

失笑.
下意识地抬手碰碰还残留着那人双唇热度的那一小块肌肤,黑崎轻轻往旁边别过脸,深邃又宁静的黑色眼眸里闪过柔软又黯淡的微光.
他说,你知道的,我们从来就不存在于同一个世界.就像是站在楼顶和楼底望出去,看到的景色绝对不可能一样.你眼里有天空和阳光,我看到的只能是灰尘和垃圾.

"过了今晚你就会后悔你来过我这里,笨蛋警察."诈欺师略略垂下眼,长而俏丽的睫毛在眼脸上投下几不可见的阴影:"有的距离,再怎么努力也没办法拉近的..."

最后还是没能阻止自己,魅禄狠狠堵上了黑崎轻微开合着的唇,逼着他把那些弥漫着冷淡的绝望的句子统统吞掉,换成溢出嘴角的浅浅低吟.撬开牙关寻找到对方生涩柔软的舌轻吮纠缠,不留一丝缝隙的紧密贴合直至那人一丝气息也呼不出来.
怎么可能会后悔呢,拥着这样隐忍又诱人的吐息,看着这样脆弱而倔强的表情.

布料撕裂的声音在黑暗中清晰不已,被迫接触到空气的大片肌肤因为突如其来的微凉而情不自禁地战栗,又在极短的时间内被可以让人融化的灼热侵袭,渐渐覆上水膜一样的薄汗.

什么也没有办法思考,什么也不想再去思考,只是顺从本能的欲望渴求和占有.
黑崎,你愿意的话,什么样的距离都不会成问题.
只要你开口,我就可以为了你放弃那能够看到太阳和天空的楼顶.
因为我想要的,只有你而已...

情迷意乱的后果--第二天睁眼时有人下不了床,有人则舍不得下床.

chapter 09


要不是下属死命打电话来催,魅禄想自己很可能就真的一整天粘在黑崎身上.

所以说他根本就不是黑鹭,整一极品红鹭嘛.
不情不愿地下床从地上拣起自己的衣服,魅禄没发觉自己嘴角勾起的弧度有多暧昧多欠打.

"原来你不仅是变态还是彻底的疯子."勉强支起上半身靠在床头,把白色羽被往上提遮住身体上的痕迹,黑崎看着背对自己穿衣服的身影,语气说不清是酸楚还是不想承认一切的逃避.

"对,我是彻底的疯子喔."扣上最后一颗衣扣魅禄心情很好地对黑崎飞媚眼:"如果没遇到你的话,我现在肯定很正常呐."

沉默地对上魅禄张扬的笑容半晌,黑崎沉沉地吐出一口浊气.

"你后悔了."
"啧,昨晚我不够努力吗?怎么现在你还有精力想东想西,唉啊早知道多要几次让你爬不起来..啊你又来这套!"接住诈欺师泄愤砸过来的枕头,魅禄很得意地比个V字型手势,完全无视床上那人恨不得直接瞪死自己的凌厉眼神.

真是够了,这下流的死条子里除了那方面的事情还能想点别的么!昨晚没把他踹出去我一定是脑子烧坏了.被吃干抹净现在还被调戏却无能为力的黑鹭不甘地咬着下唇,愤恨地在心里把对方全家给问候一遍.

走近床边,把枕头垫到黑崎身下,魅禄低头捞起一缕黑发凑到自己的唇沿,发间残留的淡不可闻的冷淡香气,是那个人身上独有的味道.就这样浅浅地缠绕着呼吸纠结着心房,如同自己二十四岁生日那天鬼使神差般地在心里弥漫开的柔软情感,不会总是刻意提醒自己记得,但就是怎样都忘不了.
一直以为,自己是足够洒脱的,洒脱到可以不受拘束地一辈子游戏人生.

"那只不过是你幼稚而已,魅禄."

好友曾经说过的话语再清晰不过地响起,魅禄想也许这就是为什么有闲俱乐部的会长会是清四郎而不是自己的原因.他总是能把所有事情看得透彻,不留余地.
魅禄记不清楚自己当初是怎么反驳对方的了,抑或他也没有反驳.不过这已经不重要,因为清四郎说得很准.

可是,那时的幼稚也是因为没有想过,会在物欲横流的世界里遇到一个纯粹让自己的心动的人.
一辈子也就只有一次机会能够相遇吧?错过的话就再也碰不到了呢.
既然这样的话,用骗的也好用抢的也好赖上去死粘着不走也好,反正绝对不放开就对了.至少..不能在事情能够有发展的时候给遗憾留下机会,否则铁定会痛苦一辈子.

魅禄讨厌这样的感觉,因此他不会让自己做出这样的蠢事.
说到底,他只不过是按照自己的想法行事罢了.

"呐黑崎,让我陪着你吧,你要复仇要诈欺都随你高兴,那些我都不管,只要让我一直一直陪着你就可以了~"
"我好端端地找个条子来陪我是要怎样..."十足月九剧的狗血台词激起诈欺师一身的鸡皮疙瘩,嘴上很有气势但分明讪讪地转开了脸,故意避开了说话人的眼睛.
"不是警察,就只是魅禄,松,竹,梅,魅,禄!"一字一顿像是要把每一个字符都烙进对方身体.
"啧你快点去你的警视厅..."
"..为什么不看着我说话?"

执拗地将精致冷淡的脸包裹在自己掌心,魅禄半是强迫地让黑崎闪烁的眼神对上自己的目光:"我爱你黑崎,不管你做什么就算你要毁掉这个世界我也还是爱你."

似曾相识的真诚表情,黑崎模模糊糊地想起自己出狱那天也是这个人,莫名其妙地吻了自己后用同样的神色说了同样的甜言蜜语.
并不是没有心动的,只是没有足够的勇气去触碰那道耀眼的光.
黑崎才发现,自己害怕的东西原来有那么多,害怕不再被人需要,害怕失去了手中的仇恨,害怕别人给予自己关怀,害怕知道了温暖是什么以后会厌倦这个自己选择的冰冷世界.所以宁愿把双眼蒙起来让身心都堕落在黑色漩涡里,这样就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感觉不到.

只要什么都没有得到过的话,就永远也不会去期待了.

爱啊温暖啊,这些听起来很美好的东西在十五岁那年就注定与自己无缘,黑鹭能够拥有的情感只有一种,那就是恨.
--自己的也好别人的对自己也好,只可以是恨.
一旦拥有了除恨之外的心情,那便不是黑鹭了.

不再是黑鹭的自己,还能以什么姿态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其实一直很害怕,害怕再一次的,被抛弃.

"黑崎,怎么不说话,在想什么你告诉我嘛~"

甜腻的嗓音,然后是自然而然顺着脖颈往下滑的吻.
被修长的手臂环住硬扯进怀中,那个人胸口的温度烫得好像快要把皮肤都烧伤.

几乎可以让冰融化成水再蒸干的灼热.
原本作势要推开男人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松松垮垮攀在男人肩上的妥协姿态..
半睁着的迷离眼眸有些无措地倒映出男人英俊漂亮的容颜,黑崎低低呜咽一声,软软糯糯像极了找不到家的小动物发出的声音.

"怎么,哪里痛吗?"
"唔...."

不合时宜的手机铃声打破缠绵悱恻的气氛,魅禄定定神,很纠结地放开黑崎转身去接电话,才按下接听键还没来得及把话筒凑到耳边,那头小警员的申诉就连珠炮一样砸下:"松竹梅长官事情麻烦了犯人一口咬定是黑鹭买通他开车撞人,虽然手上也没有切实证据,但是您看我们是不是报上头下个逮捕令把黑鹭一起抓来反正黑鹭也是罪犯跑不脱嫌疑...

"我都说了这种事情等我回去我亲自处理!"越听越觉得苗头不对,魅禄赶紧对着话筒吼了一句便匆匆挂断.再回过头去就看见黑崎抱着被子望着窗外,被窗棂切割得纷繁错乱的光线不均匀地铺上他冰晶样剔透但冰冷的侧脸,如同一副静止的画面.

有点懊恼,魅禄低头看着手机心想下次还是把音量调小一点吧.

"那个..我的笨蛋属下一向不怎么会说话,你别在意.."
"他要怎么说都好,跟我无关."
"可是你一脸要哭的表情分明在说'我很介意'喔."
"你视力有问题?"
"啊啊你看,又在说这种话,黑崎你真的好会招人心疼.."扁扁嘴走上前想去抱抱他,却被毫不留情地拍开了手.
"一个晚上你也玩够了吧,现在可以走了吗?"把脸转向窗口的方向,黑崎语气平淡,好像两人之间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话说完犹如石沉大海,好半天都没动静.
两分钟诡异的死寂后诈欺师终于很不耐烦地皱着眉用眼角余光瞄回去,只见人前英俊潇洒威风凛凛的松竹梅警视正巴在床沿缩成个阴影笼罩的蘑菇,哀怨得只差没拿个小手绢来咬:呜呜呜黑崎你好小气,一个晚上哪里够了最起码也得三天三夜..."

靠!
一个晚上就没节制地把人弄得下不了床三天三夜是想玩死我不成!
揉揉还在痛的腰,诈欺师恶狠狠地怒视那个还在自怨自艾的罪魁祸首:"滚蛋!立刻!"

"黑崎~你不要因为有人诬陷你你就生我的气嘛,大不了我回去把那个家伙揍一顿然后拎上门给你谢罪."无辜温润的眼神,蘑菇转型成大型宠物犬可怜兮兮地摇尾巴.
"你...."

握紧的拳头最后还是没能挥到那张脸上,黑崎垂下眼,长长的羽睫掩在夜空星辰般透亮幽深的黑瞳上,撩着瞳孔里涣散破碎的柔光:"..明明什么都不知道."

"嘛我不知道总会有人让我知道的啦,所以我只要相信你就够了啊."
"对诈欺师说相信?"失笑,笑容里掩盖不住的讽刺,也不知道是针对谁.
"还可以说爱喔~"满脸写着状况外故意曲解话语的本意,魅禄趁着黑崎晃神的时机连人带被子抱紧.

低头,宠溺得可以淹死人的温柔言语,顺着敏感的耳垂一路游走进耳内

"呐,乖啦..没事的,我待会回去一定把事情给查清楚,嗯?"

抿抿唇,突然觉得心里好苦.
他的下属前一秒在他耳边嚷说反正黑鹭也是罪犯然后这个人回头就笑得灿烂无比地对自己讲,我相信你.
两相对比巨大的反差,唯一的功用就是尖锐地提醒自己的身份和自己与他之间的距离.
即使嘴上说再多的喜欢再多的爱也是没有意义的,言语的作用是什么,身为诈欺师的自己早就清楚.

无非是漂漂亮亮地勾出人心底的欲望,然后再用现实给欲望沉重一击.
这就是自己一直在做的事情.
人总是喜欢相信漂亮话而厌恶去面对丑陋的现实,也因此才会一次又一次地被欺骗.

没有谁例外.
想要不被欺骗,就只有不去相信.
不论真假.

微凉修长的手触上柔韧有力的臂膀,黑崎稍微迟疑一下,还是很坚决地将魅禄推开.

"够了,你走吧."
"诶?"
"不可能的,我们.'
"...哈?"
"你这样的人,总会有很多比头脑发昏时说的爱重要百倍的东西.."黑崎抬头没有避讳地对上那双溢满阳光的咖啡色双瞳:"不可能放得掉的...不可能."

这样带着倦意又弥漫着忧伤气息的话语,像是要陷入流沙一般绝望.
魅禄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急忙去看那对即使染满仇恨也干净得摄人心魄的黑眸,那片深黑纯净依旧神秘依然,连瞳孔里流转的光华都是一样的冷淡迷人.
然而那里面,此刻并没有自己的影子.

顷刻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隐隐熟悉的痛楚萦绕在心头,他想起以前高中的时候喜欢过的一个女孩子,当那个女孩子对自己说她要去国外时,心里似乎就是这样的感觉.
不过现在比起那时..还要痛百倍.

说起来,那个时候自己好象是哭了的,事后还被有闲俱乐部那一干同伴损说,魅禄的眼泪最不值钱了.
现在..
嗯,其实也是想哭的吧.

俯下身子,两只手分开撑在黑崎头部的左右两侧,魅禄看向黑崎的眼神显得委屈至极.
曾经盛满阳光的媚人双瞳里,明亮的咖啡色凝滞成粘稠的浆,眼角小小的泪痔似乎随时都可能被晶莹的液体覆盖,原本总是扬着温暖弧度的性感唇线也不再绽出熟悉的灿烂,稍抿的线条万分清晰地淌出令人心碎的失落感.

黑崎第一次知道,原来这个人不笑的时候,是这么忧郁的...
心被一点点地揪起,又一点点地松弛...
十五岁之后许久没有涌现过的抱歉情绪终于有了苏醒的迹象,即使是田边智带着哭腔喊着自己的名字时,黑崎都没觉得自己亲手把这个一直将自己当成朋友的少年送进监狱是件很对不起他的事情.

但是现在,黑崎是真的很想对眼前这个会为自己担心会为自己露出笑容甚至能向自己讲信任和爱的男人说"对不起"
最后他还是没有开口,只是闭上眼睛温顺地接受了一个吻.
亲昵的,还带着一点咸涩味道的吻.

"NE,我要走了喔.."

还是很无所谓的语气,却分明是带了点哽咽的声音.
黑崎没有动,也没有睁眼.
魅禄很舍不得地用唇在黑崎额上又轻轻触一下,这才真的起身离开.

关门的动作很轻很自然,仿佛刚才经历的只是最普通不过的告别.
没事人一样赶到警署,照例接收下属们崇拜的注目礼后,拿过早就整理好的资料去提审人.
一切如常.

……

"哇靠不是吧!那个小子这么快就撂了?"
"对,而且还是事无巨细滴水不漏如假包换的撂."
"昨晚明明还气焰嚣张的今天怎么突然这么老实."
"你废话,松竹梅长官审的."
"好厉害!真不愧是松竹梅长官,只要有他在的话根本没有搞不定 的犯人嘛!"
"那是自然,不过今天的松竹梅长官好象有点反常,是说他那么审法真的没有关系?"
"切,那小子那么嚣张换谁审还不都对他一个态度,昨天要不是督察在我也真想这么干了!"
"咳咳..不管怎么说还是提醒松竹梅长官一句比较好吧."
"说得..也是哦,把人揍出什么问题的话,麻烦就大了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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