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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只是一个不算童话的童话故事,没有跌宕起伏的剧情,没有感人肺腑的词句.
它很淡,淡得就像只放了一块冰糖的白开水,摆在那里不起眼.却很合适在一个阳光不算太强,刚好能给人暖洋洋的感觉的午后听.

所以,如果你现在正好有一点点空白的时间,那不妨找个凳子坐下来,听我讲讲这个简单的故事.

准备好要听了吗?

很久以前,有一只性格柔软得像棉花糖一样的小熊猫.
小熊猫最喜欢的食物是苹果,外皮光滑鲜亮得可以倒映出模糊的影子,果肉散发着甜甜的香味,咬一口就会有糖一样的汁水涌出来的那种.

啊啦,你的眼神,大概是想说."熊猫喜欢的不都是竹子吗?"
嘘,请不要开口

这只小熊猫,可是世界上,独一无二最特别的小熊猫哦.
所以总得让小熊猫喜欢点儿除了司空见惯的竹子以外,特别一点的东西吧.

嗯,小熊猫喜欢苹果,但是小熊猫住的地方没有苹果.
要怎么办才好呢?

小熊猫很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
它想啊想,想了好久,决定造一个在当时还算少见的花园,等到花园建好了,发展了,就一定会有许许多多的游客来玩了,在这些游客里,肯定会有人带来自己想要的苹果的.

很可爱的想法,不是吗?

可是,这只小熊猫建造花园的经验很匮乏.
而它在的地方花园实在太少,它想找个参考,却连参考的余地也没有.
幸运的是,附近有一只开杂货铺的雷丘,杂货铺的周围也有一个花园.

是小熊猫希望造出的那种花园.
于是小熊猫晃着尾巴欢乐地跑过去了,最后雷丘答应,让小熊猫来帮助管理花园,还在自己的花园里划出了一小块区域给小熊猫.

小熊猫从此就过起了在花园里耕作劳动的日子,有点辛苦,但是也并不是全无回报.
它慢慢地,接触到了更多的生灵,有生活在这个地域的小精灵们,也有偶尔路过的旅人,还交到了许多不错的朋友.
它的朋友们也经常跟着小熊猫到它管理的区域玩儿,时不时还会带来一些它没有见过的花和种子让它播种.在朋友们的帮助下,属于小熊猫的那一块区域逐渐扩大,开始向着一个独立的花园的规模发展.

啊,好像开始看到希望了呢.
每天晚上小熊猫都要在花园里来回走好几圈,呵护里面来之不易的花.
然后就在花朵的香气里,做着被红彤彤的苹果包围的美梦,幸福地入睡.

故事到这里应该结束了,你是这么认为的吧?
因为它确实太平淡了,平淡得连开头结尾都不明显,一点悬念也没有的情节,都快让你睡过去了.

但是,现在还不能结束哦.
难道你不想知道,这只可爱的小熊猫,最后有没有得到它想要的,许多许多好吃的苹果吗?
有兴趣了?

那么,请打起精神听我继续说下去,后面不一定很有趣,但是,应该也不会让你觉得听完是浪费时间.

啊,刚才说到哪儿了?
属于小熊猫的那块区域开始有了规模,但是这个时候出了一件事.
雷丘要离开,杂货铺和花园都没有办法再经营下去了.

小熊猫知道消息以后很惊讶,它坐在属于自己小天地里,看着那些色彩缤纷的花朵,为难地耷拉了长长的尾巴.

那些都是它费尽心思才培养到现在的漂亮花朵啊.
最后小熊猫做出了一个决定,它要搬家,把这片属于自己的小区域独立出去,造一个真正的,属于它自己的花园.

好吧,故事就讲到这里,真的结束了.
啊啦,请不要用这样不满的眼神看我,因为之后的故事,你不是都知道了吗?
嗯?你问我你知道了什么?

那,你在四周转转就会明白了.
因为你现在置身的这个,让你心情如此愉快的地方,就是当初小熊猫造起来的花园啊.

它用了八年的时间,把最初只有清一色碧绿的花园,变成了今天的模样.
它遇到了很多人,很多事.
很多人曾经来过又离开,这些人带来了许多奇珍异宝.

它开始要的只是苹果,但是现在它得到了更多更多,它想不到的东西.
其中有一样东西,是这个世界至高无上的宝物.
友情.

听起来很梦幻,对不对?
可是,这只小熊猫啊,直到现在还留在这里,就是为了守护这个哦.
因为,它的花园,就是一个让所有人都能被友情温暖的地方嘛..
哎?你问它在哪里?嘛..我也不知道.

这座花园已经太大,生活在这里的生灵也已经很多,要一下子找出那只小熊猫可不容易了.
还有很多人,都已经不认识这只小熊猫了呢.
非要找的话,顺着花园中央的道路走过去吧,记得带上最甜的苹果.

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有一只摆着长长尾巴的小熊猫拨开花丛钻出来,跟你讨食.
在给它苹果的时候,不要忘记跟它说一句话.

生日快乐,亲爱的小熊猫.

E N D
PR

1

"我说,怎么看这都是教皇厅负责的事情吧."

年轻的禁军掌权者看罢手上的诏令,多少有些疑惑地抬起头注视着同僚,银灰色的眼瞳里隐隐透出些许不满.
米凯尔听着好友的置疑,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教皇厅人手不足这样的理由对面前人来说无疑是一种挑衅,指不定自己说完这句话后下一秒,这个人就会立刻找来税务官核对用于支付教皇厅人手的支出.最后很可能会在递交国君的奏章上言辞激烈地指出"您养了一群米虫".他米凯尔可担负不起这种"调拨教皇厅与禁军关系"的罪名.

"是教皇吩咐的,王也并不反对."再三斟酌了词汇,米凯尔选择了一个模糊且权威的理由.
"士兵们光是执勤都很累,何况他们凭什么认定禁军就一定能对付吸血鬼?"
"这也是不得已的下策啊,落夜..至少他们总比手无寸铁的民众来得强."
"所以就活该去送死?"落夜·特里亚锐利的唇线勾出一个嘲讽的弧度:"说是补足人手巡逻,教皇厅却一点保护措施都不提供,像话么?"

米凯尔语塞,虽然他也不是没料到会有这么个结果,不过落夜甩出来的问题显然现实得多,就算为保护人民群众牺牲是职责所在,但牺牲和白白送死显然是两个概念,在没有任何加护的情况下让禁军去对付那些暗夜中横行的生物,无异于以卵击石.

落夜皱着眉头,随手把诏令拍到桌子上:"在得到明确说明前,我绝对不批准."
"随便你."呻吟一声米凯尔放弃和落夜继续对话的念头:"明天你自己去说."
"我也没让你去交代,不必一副要进棺材的表情."简单整理了一下桌面,英俊的青年姿态从容的站起身:"到此为止,后半夜拜托了."
"啊?这个时候还要回家?路上不太安全吧."
"我弟弟大概会等我.不回去看看放心不下."
"...多加小心."

9

瑟兰是在樱梦的住居前找到橘的.

风华绝代的血族倒背双手,静静地站那一株古老的金色蔓榕之前,绿玉样的眼眸沉寂,如同深谷之下的碧潭,教人无法窥测深浅.
而他面前那棵金色蔓榕,此刻正在发生奇异的变化.

无数浅金色的光点,像是鱼身上发亮的鳞片那般,密密麻麻地包裹着粗壮的树身,远远看去就好像给这古老的神树披了一层亮晶晶的铠甲.而在下一个瞬间,那看似坚固的铠甲却散成了尖枪一样锐利夺目的光芒向外部穿刺而去,掀起的气浪夹着莫名的压迫感扑向四周.这仿佛有人把太阳砸在了面前般的灼热和眩目,逼得瑟兰不自觉地闭上了眼睛.

当他再张开双眼时,只见金色蔓榕上开满了形状清丽的五瓣状的光之花.从树的根部一直到每一根枝条的末稍处,一朵一朵依次排列.将树身和树枝上的空间填得满满当当.前一刻还肃杀霸气的神木此刻也因为有了这些花的点缀,温婉华美得好似最娇俏的花嫁.而就在更换一次呼吸的时间里,这些有着薄纱质感花瓣的光之花像是得到了谁的指令,轻盈盈地沿着一个方向旋转起来,在并不快速的旋转中以及缓慢的速度渐渐地融入树身中,每融入一朵,金色蔓榕的树身便透亮一份.

最后一朵光之花消隐之时,金色蔓榕的树身已呈现半透明状,可以很清晰地看见树身内部的情况.
瑟兰倒退两步,瞳孔激烈地收缩.

怎么可能..

树身内部没有植物应有的输送养分该有的脉络,有的只是无数鳞片一样的光斑化成的牢笼,以及被禁锢在牢笼中的,姿态如生的人形.
美丽得连月光都忍不住垂怜的面容和异于常人的耳廓清晰地昭示其属于精灵一族,而森林精灵罕有的发色与左肩的纹章则明明白白地说出了他的身份.

莱尔·格林
这座亡灵之森的无冕之王,樱梦·芙莉安真正的父亲.

瑟兰就保持着近乎石化的状态,眼睁睁地看着莱尔的身形被逐渐缩小的光的牢笼一点点蚕食吞噬.而后,完全覆盖了莱尔身姿的光,以其为中心,化作流动的金色液态体,贴着树身逆行而上.开始是近乎迟钝的缓慢,到后来便以肉眼看不清的速度从内部蹿遍这棵蔓榕树的每个部位.然后树身开始剧烈地晃动,一刹那蔓榕树上的叶片不住地掉落,犹如下了一场金色的雪.奇特的是前一片树叶才从枝梢上离开,它原本的位置便会立刻生出一张比原来年龄稍老的叶子.

时间,开始倒流了.

"主..主人..这.."
"别说话."橘竖起一根手指摆了摆:"已经,不是我们能够插手的状况了."

这是瑟兰第一次在橘脸上看到如此真实的苦笑.

他张了张嘴,即随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默默地把颤抖不停的手放在身侧,默默地看着那仍在产生着违反常理的变化的古树.
其实整个变化持续的时间并不算长,但是在瑟兰眼里却如同走过了一个世纪.

待到最后一片树叶从枝头飘落,橘终于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结束了."

他看着恢复了常态的古木,脸上的苦笑愈盛:"彻底."
他的语气温软恬淡,像是给心爱的孩子念着秋日睡前的童话,然而瑟兰却被针扎一样猛跳了起来,用颤抖得不成样子的声音问了句:"那,小姐她?"

"....早在之前,她进入那个洞穴时,事情便没有我们插足的余地了."橘抖开手里快要被他捏断的扇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晃:"所以我最讨厌诅咒和禁术,连个灵魂碎片都留不下."

如果换了别的场合,瑟兰一定会把这句话当成耳旁风忽略.
但是现在,他只觉得这句话比恶魔的邀请函还要令人望而生畏.

那个有着色彩明丽的长发,笑起来时蓝色的透明双瞳会像海面的波光一样闪闪发亮,曾经在很多年前,对着一身血污的自己伸出手,天真地说"来我这里我就保护你"的女孩,在这短短的分别时间里,居然就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了.

从肉体到灵魂,彻彻底底,消失殆尽.

瑟兰已不敢再去想,这个刚刚恣意地抛下他们离去的少女,就在今天清晨自己把她叫醒时,还带着一脸的起床气迷迷糊糊拽着自己的长袍就骂瑟兰你这个蠢货执事烦死人了!声音清清甜甜如同饱满的水蜜桃上渗出的汁水,若是想了,他怕自己会忍不住出手掀了面前这棵树.

或者应该说是,她父亲的棺柩.

"瑟兰小可爱,苦瓜脸不合适你啊..怎么说是她自己的选择我们都应该尊重嘛..啊,我知道你暗恋她好久,没来得及告白不甘心?"
"现在还说笑..您可以滚吗...!"
"算了算了."没有计较瑟兰过于失礼的言语,橘用折扇掩住了脸,只露出一双看不出情绪的眸子:"坐下来吧,我给你讲个故事听."

---关于这座森林的,全部的秘密.

它确实是个童话,只不过是血淋淋的暗黑童话罢了.

在那场针对魔女们的屠杀过后,这一族的族人大部分登上了黑船逃亡.可还有专司占卜的一支,她们不愿意离开.
这是魔女一族中,唯一从这片大陆上起源的一支.
这里是她们的故乡,所以她们不甘心在被逼迫的状况下背井离乡.可是那时的状况,没人能保证她们还能光明正大地生存.

最后,这些魔女中威望最高的爱雅·芙莉安带着她的族人们来到她丈夫的家乡,被称作沉眠之森的精灵聚集地.
精灵一族是深居简出,不为人知的种族,他们与自然为伍,不爱纷争,而且极富同情心.所以他们也毫不犹豫地接纳了这些走投无路的魔女们,让她们在这里生存.
到这里为止,还算是个不错的故事对吧.

可是不管是精灵,还是魔女,都忽略了人类无止境的贪欲.
那个时期,这片大陆的发展进入了转折点.为了追求财富,地位,人类不断扩张地盘,也没用多少年,人类的足迹就已经踏上了这片原本人迹罕至的森林边缘.
然后,那些家伙发现了她们,这些在人类疯狂的屠杀中侥幸存活下来的魔女.
理所当然地,那些自以为是神明宠儿的家伙,为了掠夺这片森林,也为了将她们彻底斩草除根,就对这片森林展开了进攻.

最开始的时候,精灵和魔女们选择的是退却,他们躲藏在森林的深处,因为这片森林广袤幽深,要在森林里寻找一个人,或者一些人的踪迹很是困难.
他们以为那些人类找不到他们便会自行离开,不过人类的思维从来没法用常理规划.
那些人类确实找不到他们,但是他们也没有撤退,而是,放火焚烧这片森林.

照那种烧法,如果用来烧血族的城堡,那么一定会出现许多被烤焦的血族干尸.
这样,躲藏在森林深处的魔女和精灵们不得不出来应战,可是人类的数量太多,再加上这没法抑制的火势..

"败得很惨?"
"两败俱伤,法力和数量对抗,两边都占不了便宜."
"那后来?"

后来也没什么好说,这一仗过了,精灵和魔女损失惨重,人类也没讨好,但是他们数量多,可以前赴后继无所谓,莱尔却耗不起了.
这片森林当年非常美,因为它有许多珍奇植物,还有许多,非常,非常可爱的动物们栖息其中,树妖一族也时常出现..总之,是个安居乐业的好地方?
所以任由人类这么下去,葬送的也只是那些依附精灵族生存的无辜生命.

于是,莱尔做了一个--在我看来很蠢,但确实像他能做出来的--决定.
他要保护这片森林,不惜任何代价.
他用了古魔法书上的诅咒,污染了守护这座森林..或者,应该称作这座森林的生命之源的神树,然后以自己作为祭品,将诅咒的力量扩到了最大.

"以自己作为祭品的方式,就是把自己封印进树中喽"
"精灵本身的力量就是魔法容器,除此之外还有比这更好的方法?"
"...但是,莱尔殿下自己是不可能做到封印自己的,这种术式.."瑟兰喃喃自语,突然像是察觉了什么一样,猛地一颤.

原来这就是他一直不知道的,最深的秘密.

"是您?"
"是我."橘语调轻快地解答了瑟兰的疑问:"而且,这件事情爱雅和我家女儿都知道."
"....?!"
"因为她们是亲眼看着的嘛."

虽然是被千请万求,而我的力量也能做到的事,不过现在想起来,也许是这么多个世纪,我唯一一个错误的决定哦?
莱尔和爱雅都隐瞒了真实情况,我知道莱尔下的是诅咒,可惜没认出来,那个诅咒真正的作用是,禁锢这座森林的时间和死物.
踏入这座森林,并且在这里死去的生物,不能进入轮回,死后无法安息,因为它们被锁在一个死循环的时间里,只要到了某个点,就恢复成生前的样子,以那个姿态进入新一轮的死循环.

换句话说,没有更新换代,没有转世重生,有的只是不断的循环,再循环.
他用这种方式惩戒那些破坏这片森林和他们安宁生活的人类,那些家伙被引诱入森林,在森林里被夺去生命后又在诅咒的作用下变成行尸走肉,与原本的战友亲人为敌--取之不尽的战斗力啊简直就是.

后来,人类自知没有办法突破这样的屏障,就退走了.他们走的轻松,但是因为抵御他们而布下的诅咒可没法解除.
你大概不知道为什么爱雅会葬在那座瀑布后面--那里是这座森林灵气最充沛的地方,正好能与这玩意呼应制衡,加固结界增强诅咒.
顺便说一句,那个女人,她是非正常死亡,和莱尔一样.

".....?"
"这回可不是我,是我家女儿."
"...怎么会?"
"因为诅咒的力量失控了,连我都跟着倒霉."橘皮笑肉不笑.
"您?"
"莱尔是我封印在那棵树里的,所以构建诅咒的基石--姑且这么形容-也有我的力量,诅咒失控力量就反噬给施术者这是基本常识,你说我能不跟着倒霉?"
"...."
"我倒霉还不是重点,诅咒失控,结界出了缺口,就无法再禁锢时间.这座森林的时间一旦流动,原本那些破坏规律的存在就会被强行导正回到原轨,那时会出现什么后果?"
"但是以小姐的力量,那种程度的封印.."瑟兰揉了揉额角,发觉自己一头的冷汗.
"人是亲属,自然有她们的方法."橘表情不变,淡淡地一句话就带过了瑟兰的疑惑.

爱雅死后,我那小姑娘的记忆我封印了一部分,就带她离开了这座森林--没办法,受人之托.
你遇到她,大概就是在那段时间内.
老实说这个地方,只要我还有意识,都不想再踏入第二次,但是如果不在固定的时间回到这里将诅咒的力量和属于我的那部分力量加以融合,后果会比较难看.

"这件事,小姐知道吗?"
"知道,我没瞒她,当然在记忆被封印的情况下她不清楚我这么做的理由."橘笑笑:"不过封印这种东西质量完全没保证,我觉得她有一天会完全想起来."

结果她就真的想起来了.
在禁锢森林的结界开始产生异变的时候--啊,那个异变不是结界本身的问题.是那些被锁在死循环的死灵,它们本身的瘴气和怨念互相冲撞,便导致了它们没有在固定的时间点恢复到应有的姿态--严格来说,这是从另一种形式上破坏了时间的流动.这个结界最让人头疼的地方就是死板,和人类那些机械的精密仪器一样,出一点儿问题都会影响深远.

更狗血的是,那个时候,这座森林里还是有活物的
那些被莱尔和爱雅从人类的屠杀中保护下来的原住民,包括那些树妖和动物--它们的灵力没有那么强大,死灵的瘴气和怨念叠加,日积月累会让他们变成怪物.
我觉得这倒是另一种形式的自作孽,但我家女儿不这么看,跟她亲生父母一样心软.

她就回到了这片森林,自己选的.

"不让她离开森林的理由,是外面的人类太残暴,这是你知道的理由,对吧?"
"嗯."瑟兰点点头,缓缓松开不知什么时候紧握成拳的手.
"其实不是."

真相是,从她进入这座森林开始,她就没法再踏出森林一步.
因为她回来的一刻,她身上流淌的血液,就注定了她是加固诅咒的基石,她的力量能够压制和导正原本的混乱.
但正因为这是突然施加进来的额外压制,所以这个压制消失的话,只会引来更疯狂的反扑,所以..嘛..

"那小姐不是一直在这里吗..为什么还.."
"因为外面的时间在流动.你想想,最近一个世纪你来到这里时,还看见这里有真正的活物吗?"
"......"

在流动的时间内,保持一个区域的时间不流动,本身就是禁忌.
坚持这么多年,选择放弃也无所谓,反正知道这件事的,大部分都已经不在了.
不过呢,放弃的话,这座森林就会彻底被摧毁,那些作为诅咒基石的力量也会反弹,她不愿意看到这样.

毕竟这是她父母,用生命,守护了的最后的安居之处.

上一次我回来的时候,你猜她跟我说什么?
瑟兰没有接话,他只是安静地坐在一旁,看着橘敛去了所有的表情,将目光放在了很远的地方

"她说,如果能把你的力量还给你,你就自由喽."
"....真像小姐会说的话."瑟兰耸肩,姿态很轻松,笑容却格外勉强.
"所以,这样的结局,也是她自己选的,我向来不喜欢干涉她,既然都这样了,就..这样呗."

她最后还是用她自己的全部,补足了构成诅咒的基石.
自己原本加诸在封印里的力量已全被消解,也不用担心诅咒的反噬.
换言之,自己和这座森林最后的联系,已经被完全地切断了.

虽然这么说有点自私吧,但是这样算是另一种形式的解脱也说不定.
毕竟,就算继续活下去,她也没有办法看到,森林之外那个不断变迁的世界.
何况,不管再怎么努力去保护,去维持,这座森林,终究有一天是会崩溃的.

对先行离开的她来说,即使在很久以后,这座森林消失了,她也不会知道.
如此,便不会觉得难过了吧.

橘抖抖衣衫,缓缓站起身,衣服下摆擦过地面,带起几片刚刚飘落不丢的金色蔓榕叶.

"不用再操心结界,守望这座森林也可以交给那只幻兽,这里是彻底没我的事了,那瑟兰小可爱你呢?"
"我?"
"你是女儿带回来的,现在她也不在了,你可以不用再跟着我."

瑟兰怔了证.
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很久以前,那片皎洁的月光下高耸的古堡,还有坐在古堡窗台上,被月色映照得如同带露的夜蔷薇一样娇俏的粉发少女.

"为什么要救我?"
"看你顺眼."
"...说笑呢?"
"嘛,因为啊,在把你拎回来之前,一直都只有我和橘两个人啊."她歪了歪头,海蓝色的眼眸清清澈澈:"只有两个人,哪天其中一个不在了,被留下来那位,不会很寂寞嘛?"
"这位尊贵的小姐您能不能说一点我听得懂的东西."
"...身为杀手智商这么低,难怪被追杀."女孩子轻盈盈地从窗台上跃下,走到自己面前,伸出一根手指,半是恶作剧地戳了戳自己的伤口,看自己疼得皱眉,她很调皮地吐了舌头:"就说,如果有了三个人,即使其中一个不在了,剩下那两个人,也能互相扶持,就,没有那么难受了嘛,对不对啊,小~瑟~兰~?"

那如同水中游鱼随意地摆一下尾般轻快的话语,一直沉睡在他记忆深处,从没有被忘记过.
也不可能被忘记.

"请让我继续跟着您吧,主人."
"诶?"不是预料中的回答,让橘摆出了很类似"囧"的神情:"你不是一直嚷嚷要恢复独身.."

"主人,这是小姐的希望哦?"没有去吐槽对方的用词不当,瑟兰难得以平静温和的声音截断了橘:"她说,剩下的人能够相互扶持的话,就不会觉得难过了."
"她什么时候说的我怎么不知道这么重要的话她居然不告诉我只告诉你..你们是交往了吗!该死啊啊交换日记呢跨尸体呢..!"
"请您自重.."
"太伤心了,不行我要走,立刻走,你不要跟过来!"

踩着话语的尾音橘凌空而起,淡金色身影轻快地穿过树木间的缝隙,迎着照进森林中最后一缕微光愈去愈远.
银发的血族默默地目送橘用比平日被樱梦追杀还快几倍的速度消失,无奈地摇摇头,他家主人啥都好,就是M得思维太发散.
身后不远处,赤金之铃叮叮当当的声音清脆地响起,想来是刚才被橘的气息影响.

反正现在挂在这里也没有什么用,要不要把它摘下来带走算了.
这么想着,瑟兰转过了身.

然后他仿佛被电击一样,定在了原地.
他看见那雅致的小屋窗前,盈盈地立着一个粉红色长发的少女,正饶有兴致地看着那叮当作响的铃铛.
似乎察觉到了自己的目光,那个粉红色长发的少女转过脸,海蓝色的眼里盛满了他熟悉的明媚笑意,如同塞纳河河面铺开的细碎阳光,清丽耀眼.

谢谢你,瑟兰.
还有,再见了喔.

其实他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但是瑟兰就是知道,女孩子想说的,一定就是这两句话.
他揉了揉眼睛,对着空无一人的窗前深深地鞠躬,有些凌乱的刘海柔软地垂落,正好完美地隐藏微微湿润的眼角.

永别了,我亲爱的小姐.

E N D

8

樱梦闻言,又拽着橘的袖子晃了两下,才很不情愿地松开了手,橘见状便用扇子轻轻敲了敲她的头,权当安慰.

"我就在这里等你."

他说话时,嘴角柔和的笑容,如同黄昏时沉默地落定到古堡石墙上的日光,透着一丝冰凉的暖意.轻而易举便将粉发魔女脸上的不悦抹平.

"说好了哦,我出来前你都不能离开."
"别磨蹭啦."橘微抬起手,折扇堪堪掩住半张脸,恰到好处地阻断魔女还带着质疑之色的视线.

虽然一开始就没指望能得到橘斩钉截铁的承诺,但是话题被切得这么干脆还是让樱梦有莫名的挫败感.
即使在很久以前她就知道,面前这个风华绝代的血族是不会许定承诺之人,可是她还是对得到他的许诺抱有执念,不管是在多小的一件事上.
若是硬要追究原因,大概就是女孩子那种怎么也没法解透的小心思,在重要的人面前总想着自己是特别的,总希望从对方的一视同仁中得到一些特权.

--毕竟,能够在那么漫长的时间里,陪着她一直走下来的,除了那位血族,就再没有了别人.

唯一这样的东西啊,听着很美好,给人感觉却很可怕.
因为是独一无二,所以一旦失去,就再也不可能寻回.

而樱梦·芙莉安的生命里,有着太多的唯一.
所以哪怕是一次,只是通过言语都好,想要好好确认,在唯一中,自己所拥有的特权.
可惜,对方从未给予过一星半点的暗示.

嘛..这么多年的人生,还真是失败啊.
这边魔女沉默着越想越多,那边橘和瑟兰已经交换了好几轮眼色

--她心情好像很不好哦?
--主人您刚才那样回应,小姐心情自然不会好.
--我已经告诉她我会留下来了嘛.
--那您再明确地确认一次啊.
--有这个必要?
--您还真是不会哄姑娘,就因为您抱有这样的想法才让小姐郁闷的.
--搞不懂啊,小丫头的心思.
--还不是上次您半途落跑种下来的祸根.
--.......

橘的折扇撑住自己的额角,回眼看过去时,只看见粉发的魔女微低着头站在原地,像是在思考什么又像是什么也没想,海蓝色的眸子里流转的潋光几乎凝固在一处.

"我说,女儿啊..."
"嗯?"
"你要是想抽我,那就赶紧把事情做完来抽?这样还能腾出时间抽多一点."
"....好了我明白了爹你不用那么拐弯抹角,是我想太多了."

明显心情变好了的魔女吐吐舌头,三步并作两步地跳开,很快,她便走到了距离瀑布最近的那块大石上.
站在扑面而来的水雾中,少女的右手轻轻抚上左腕的手链,失职指尖点在红宝石顶端,她垂着眼睛,浅浅笑开.

"血葬,一切归原."

贴着她话语最后一个尾音,红色宝石的内部,因为她这句话出现了无数蠕动的小点,它们在半透明的晶体里匆忙地游动,争先恐后地挤向少女指尖按定的位置,一时间,整颗宝石看起来都显得混浊不堪.
不消片刻,那些蠕动的小点全都聚集到了一处,宝石内部转瞬恢复原本的清明通透,而樱梦按在宝石顶端的指尖则开始被血色的光芒映红.
她放开手,宝石上方即刻有血点一样的珠状物渗出,开始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然而在肉眼难以辨别的时间里它就如同充气一样膨胀,膨胀,直到摇摇欲坠的状态.

"开始新的轮回吧,这往生的诅咒."

绮丽的血红色光箭带着凄厉的风鸣声,从瀑布的中央狠狠扎了进去,在那道奔流不息的白练上撕出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痕.
伤痕之后,是幽暗潮湿的洞穴入口,红色的光箭在扎入瀑布的刹那就散去了箭矢的形状,化成一张千丝万结的蛛网,死死地网住了飞瀑,水流在这些血红的细丝之中依然湍急,但是无论如何都没法填补上那个被撕开的缺口.纤细的红色光丝在水中忽明忽暗,若隐若现,石洞女妖般鬼魅的艳丽.

确认瀑布的水流的确是已被禁锢只能在红色光网覆盖的范围内流动后,樱梦长长吐了一口气,又念出一串咒语.紧接着她的身体就轻飘飘地悬浮在了空中.

"小姐,请务必小心."

一直默不作声注视这一切的瑟兰,冷不防地喊了一声,

"嗯,我知道"

她回应瑟兰这句话时,脸上没有笑容.
然后那个纤细的粉色身影就如同一个水泡一样轻盈盈地滑进了洞穴.

世界在一瞬间只剩下瀑布的轰鸣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太阳的光逐渐变得炙热,风的脚步也无意识地缓和.
然而,这并不代表一切顺利.

最先发现不对劲的是瑟兰.
而让他发觉不对劲的,则是之前橘和樱梦动手时洒落在草地上的那无数碎骨.
它们没有按照以往无数次的祭拜那样悄无声息地沉入泥土中,而是在一点点地往空中升起,而那些清早还青翠欲滴的嫩草,此时也在以及其缓慢的速度渐渐生长,色彩加深.

身后传来沙沙声让他本能地回头,这一回头,他的脸色也跟着刷白.

"主人!"

一直沉默地注视着洞穴入口的橘几不可闻地叹息一声,缓缓回身.
映在他碧绿色瞳仁里的,是一场声势浩大的落叶之雨.

还未到衰老期的树叶一片接一片地从枝头飞离,像是无数翩飞的叶之蝶.

"进入新的流动轨道了吗,这里的..时间."

然而,回答这句话的,却是如同一张没有缝隙的罗网般,从森林上空劈头盖脸罩下来的血色光芒.
而森林的深处也传来了异兽的吼声,一声一声,长短交错,吼声的尾音缭绕,一圈又一圈地缠绕在森林周围,像是为了防止什么东西溜走而要将其死死捆住一般,锲而不舍的执着.

而在这连绵不绝的嘶吼中所产生的变化 足够瑟兰倒抽无数凉气.
他定定看着那些原本浮空的碎骨又摇摇摆摆地沉向地面,颜色已变深的绿草又开始渐渐显露原本怯怯的绿,终于还是身体一软倚在了身边离他最近的树身上.
那是要摆开了真正血祭的秘术大阵才能做到的...

禁锢,时之回溯.

他张了张口,还没能发出声音,橘已经阴沉着脸从他身边风一样掠过,淡金的身影顷刻便隐没在层叠的树影中.

TBC 

7

约定之日.

这日的天空是昭示着暴雨将至的铅灰色,平日在湛蓝天幕上轻柔地舒展着的白色云朵,现在看起来就像是一团团染色失败的棉花被胡乱地堆到了一起.隐约散发出的颓废气息让人没由来地抑郁.

橘倒背双手站在一块突起的岩石上,不远处犹如白练般凌空而下的飞瀑在他碧绿的瞳孔中凝成扭曲的残影.扑面而来的气流夹着氤氲的水雾,在他未束起的发丝上覆了一层细密的水珠,倒更衬得那明丽的流金耀眼夺目,深绿色的衣衫虽然看不出端倪,但布料的纹理之间业已锁住了若有似无的潮气.

"他这是咋了,五月病?"

早就到达目的地却刻意将身形隐没在了冰凉树影中的粉发少女,透过树枝间错落的缝隙把那个淡金色的背影打量好几个来回后,终究还是没有再继续保持沉默
--当然,说出口的也不是什么好句子就对了.

被她硬拽着不给出去打招呼的瑟兰本来都闲的快要睡着,冷不防听见樱梦这么一问,本着"小姐的话一定要接茬"的管家原则,他揉了揉眼勉强从树杈间施舍出一个眼神.
过了三秒后瑟兰收回视线,双手交叉枕在脑后,斩钉截铁地道:"不,这是六月病."

"没什么区别啊.都是深沉到要死不活的德行."樱梦撇了撇嘴,突然将手指压在自己唇上,轻轻打了一个唿哨.

像是要回应她的呼唤似的,距离橘周边最近的灌木丛里猛地蹿出数道黑影,如同利刃一样撕裂空气,从各个不同的方向对毫无防备的金发男人发起了进攻.
橘依旧站着一动不动,只是兀自看着那道气势万千的瀑布出身,像是根本没察觉到周围的异变.

"唰"

第一道黑影从他头顶擦过,带起的风撩起几缕淡金色的发丝飘荡.
橘眯起眼睛,唇角含笑.

犀利的破空之音响起,但是在瀑布的轰鸣之声下,这些划破空气的锐响微弱得足以被忽略.
如果能够听得到风声,橘肯定能够判断出接下来数道黑影集中袭击的地方就是自己的后心,只要有一道命中,必定是穿心而过的致命一击.

可是他听不到.
那些诡异的影子已然逼到近得不能再近的距离.

就是在黑影的边缘贴上他衣衫的一瞬间,变故陡生.

橘纵身从岩石上跃下,衣袂因为他腾空的动作而猎猎飞扬,同时在双足离开岩石的一瞬间他抖开手中折扇,扇面原本就如血绯红的枫叶,此时更是红得触目惊心.细看就会发现,叶面上艳红的光正幽幽地流淌.几乎就在这一刹那,空气中凭空出现了许多小型的魔法阵,传统六芒星的形状,当中一串串常人难以看懂的字符沿着顺时针流转.被实体化了的绯红光芒从阵中肆无忌惮地泼洒而出,霎时橘周边的空间全都笼罩在一层薄纱般的浅红中,犹如骤然飘起了一阵血雨一样.

骨骼碎裂的声音接二连三地响起,清清脆脆,却能让人难受得被万虫钻心一样,毛骨悚然到牙都痒痒.
这下半空中飘下的不仅仅是血雨了,而是裹着血色的骨雨,红光白骨,艳丽不可方物却诡谲得紧.

橘的目光扫过那些纷纷扬扬的碎骨,眸中的绿玉愈发地温润.
在那些碎骨全部都被打落地面的瞬间,橘的身体也似不着力一样,轻飘飘地落回岩石上,而他立足之处正是方才他站立的那个位置,没有半点偏离.

"女儿你是有多生气啊,我不就稍微,晚了点回来嘛."

轻声笑语间,一道血红的光芒平平地扫向了少女藏身的那棵树,不动声色地从树身中央切过,就这样无声无息地将一棵碗口粗的树拦腰砍断.
树身重重砸至地面,扬起一片烟尘.
这么突然的攻击根本避无可避,若是一个不小心,只能落得和树一起砸倒地面的下场.

然而现实却是少女摆了双腿交叠坐姿悠哉地漂浮在半空,左手手肘撑在膝盖上手背还托着下巴,居高临下笑得一脸恶作剧成功的坏心巫婆样.

"好险好险,差一点就要被绊住了."
"这种时候不要穿蕾丝飘飘装饰繁复层层叠叠的裙子."折扇半掩面,橘的声音再平稳也遮不住那一丝丝无奈:"不然树倒下时会被勾哦--我很早就教过你了."
"你那么久不回来我都忘记了嘛."突然撤去了法术任由自己掉落,少女看向橘的目光里水盈盈的尽是撒娇一样的挑衅笑意.

橘无奈地合上折扇.
一道淡红色的光芒像是无骨的绸带松松垮垮地绕上少女的腰部,说来也奇怪,明明就是那么虚幻的光芒,可是她整个人竟然很神奇地沿着那条光带滑了下来.

好像那是条有实体的绳索一样.
落定,位置正好在橘的身后不过几公分处.

"调皮也要有个限度,我偶尔,也是会生气的."橘没有转身,只是一字一句慢慢地道,每一个字都好像吸饱了空气中的水汽,沉甸甸地重.

樱梦站在橘的身后,像是从来没有见过那个人一样,定定地看了好久好久.

其实她这样看着橘的机会很少,从接触到现在也只有三次,第一次是初见,那个披着一身浅金色阳光的男子俯下身来揉自己的头发,明明手心里没有一点温度,她却还是觉得落在头顶的手暖洋洋的,像是秋日午后慵懒的阳光.

第二次是在橘把她重新送回这片森林并告知这座森林的秘密之后,时间久远,她都快忘记了那时的场景,但是那人的嘴角温文的笑和那句"顺其自然就好"却比什么都要明晰.

第三次,这一回.

久别重逢的抉择之刻?
在脑子里拼凑出这一个句子后樱梦自己都被自己雷了个半死,然后就开始捂着肚子笑得直不起腰,眼泪都滑出来也没有察觉.

"主人,小姐..."

一直找不到发言机会的瑟兰,声音弱弱地插了进来.
虽然这两人每次见面都没有一次气氛能划入正常范畴,可是这一回真的是诡异得没办法接受了.

虽然词汇毫无意义,不过这句话倒是起了作用,橘转过身,樱梦挺直腰,目光一致地冲他这边扫过.
静默一秒后.

"哦,你在啊?"
"瑟兰你这个灯泡太闪了!"

并不是异口同声,表达的意思却是一致地嫌弃,瑟兰"啧"了一声,瞪回去的目光里直接就写满了"老子现在很不爽."

"呜哇瑟兰生气了!爹我好怕!"

话音没落橘就感觉到左半边肩膀一沉,刚才还在和自己闹别扭的女孩已经半个人都挂在了自己身上,死死拽着自己的手臂不放.
他用折扇轻轻敲了敲她的头,眼眸里头一次闪现释然.

"没事,他敢对你怎么样,我们把他丢下水去就是了."
"现在辞职来得及吗,我受够你们这种每次见面都锻炼心脏最后还要丢摊子的方式了."
"瑟兰小可爱你的记性是有多差,别忘记你可是以身相许的哪来辞职之说,对吧女儿."
"嗯嗯嗯."
"我去你们两个根本没关系的不要在压榨我的时候装亲子!"
"哼."

感觉到自己拽着的人用拿着折扇的那只手揉了揉自己的头发,樱梦咯咯咯地笑开,顺便还甩了一个很挑衅的眼神给那边的银发血族.
如果真的毫无关系,今天他和你就都不应该站在这里了啊,笨蛋瑟兰,损人还把自己骂进去.

"好了,开心了?那就做你的正事."
"不要啦时间还早我灵力才消耗过,要休息一下补充."
"这个借口很没创意啊乖孩子,赶紧早结束我好去吃饭,还有,我手麻了."
"哎呀...再给我一秒钟时间,让我说句欢迎回来嘛至少."

橘眼神微微一颤.
说话的人目光四处乱飘,似乎那句话只是抬杠习惯了的随口一说,并没有多真挚多认真.
但是就是这样的小动作已经足够让他露出不带含义的笑容.

"虽然这里不是我的家,不过,回来的感觉,还是挺不错的."

就是不知道,接下来这个地方,是不是还能继续成为归处.
念及这一层,感觉心里似乎又多了几分无奈.不过橘向来是不会随便把不悦往脸上写的人,因此这样的无奈也安静地落在了他心底,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外溢.

"呐呐,待会去森林里逛逛吧,我发现了好地方哟."
"随便你,不过,不管怎样."橘扭头看了眼那道飞瀑,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它的声势似乎稍微弱了一点,没有樱梦出现前来得那么滂沱.

"...还是先祭拜你的母亲吧."

6

原本落到身上的光线被阴影遮去,瑟兰不以为然地挑挑眉,抬起脸看向面前那个任何时候都能因为咬字节奏掌控完美,而轻松地将抱怨之词化成轻描淡写的调侃的人.

淡金色的发,垂落的长度恰好与肩膀若即若离,半长的刘海有意无意地盖住了半边眼睛,刘海的缝隙中隐约能看到一星半点的绿--那种绿色你很难形容清楚它给人的感觉,从色调来说,是最古老的神树上长出的第一片叶子那般温柔的浅绿,却又因为瞳孔深处不经意间流泻出的锐利笑意,而使得这样单纯的颜色中参杂进了让人脊背发凉的森然气息.

如果一直注视着这样的眼瞳,内心的世界大概就会在还未来得及建筑起防线时就被击溃吧.

明明拥有这么一对随时都能把人勾入不归之途魔眼,的可是这个男子给人的感觉又是那么平和谦逊,无论是那身几乎不带任何修饰,仅仅以挑线的方式在布料表面上勾出的茜草图案,又或者是他手里开开合合发出悦耳的纸张摩擦之声的折扇,都在潜移默化地转递着他与生俱来的风雅与温柔.

这就是他名义上的主人,他一直想要超越,却连追逐都差点跟不上的,传说中神秘莫测的赤金之血.

"那我可得请您好好保重了."

凉薄的嗓音,毫不掩饰自己愉悦心情的瑟兰轻巧地从地面上跃起,对着像自己投来"下个月的工资你不用拿"的威胁目光的人深深鞠躬:"欢迎您回到亡灵之森,主人."
收回自己放在瑟兰身上那颇具威胁性的目光,橘随意地往前走了几步,正好抬手用那绘着血色枫叶的扇面接住一片打着旋飘落的树叶:"哎呀这都还不到秋天呢,怎么就掉叶子了."

瑟兰看了看橘手里的叶,正是绿意盎然的时候,从那极力舒展开的叶脉里也能读出这沉默的亮绿中满溢的生命之力.
实际上如果注意观察的话,就会发现,此时此刻在他们周围,有落叶覆盖的土地上的色彩,并不是衰败的枯黄,而是清一色生气蓬勃的浅碧,

还不到死亡之刻,它们却已经踏入死亡的轮回.

把落在扇面上的绿叶拎起,橘将它放到自己眼前,很认真地看了一阵后,像是惋惜一般深深地叹了口气.

"看来,还是非得做出个决定不可啊."

橘这话说得无波无澜,然而瑟兰还是在这短短的句子里听出了风雨骤来的危机之感.

这个瞬间,他隐约意识到关于这座森林中隐藏的秘密,他的主人和那位俏皮的魔女似乎都不约而同地隐瞒了最关键的点,但那一点究竟是什么,他并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对于他来说,只要能够暂时安稳地过日子,不再奔波在那些勾心斗角铺就的血腥日子里,就已经是暗黑之神对他这个双手染满族人血液的罪业的漠视,难得的平静,他可不想节外生枝.

所以瑟兰没有问橘到底要做出怎样的决定,他只是把目光从橘的身上,挪到那些还在不断飘落的绿叶上,道:"那么,您现在需要去见小姐吗?"
半展开的扇在男子轻轻摆手间带起一阵柔和的微风,橘百无聊赖地数着从树叶缝隙间漏到地面的阳光的碎片的数量,以一语不发和心不在焉的表情直接否掉了瑟兰的提问.

"我知道了,那么就按照以往的惯例,三天后我会带小姐去那个地方找您."
"嗯.我说,你把她看好一点嘛."在瑟兰转身打算离开的时候橘冷不防地插话:"和人类同居什么的,这种事情下次我可不能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如果您肯早点回来而不是挂念您一直没吃到嘴的料理的话.."

橘脸色有一刹那的变暗,即随又恢复成原本的云淡风轻状.

"下个月工资,扣光."

不急不缓地,像是吟唱和歌一样动听.
瑟兰耸耸肩,当作没听见般,"飒"地展开了身后黑色的蝠翼,在腾空而起前他还是抓紧时间甩了一句"反正您从来没发过那种东西."后扬长而去.

"瑟兰小可爱也越来越不乖了,下次要不要告诉他连福利也取消呢."

用扇子轻轻挥开方才那人离去时碰落的叶片,橘皱了皱眉,却又在下一秒舒展了表情.

"大白天的,不要太调皮."

自言自语似地嘟嚷了一句,他抬步沿着那条看不出本来面目的小道走向了森林深处.
而他身后不远处一棵树的背阴面,一具野兽的骸骨悄然化尘.

阳光依旧安然地照耀着这片森林.
这片经历沧桑却依然沉静得能够听到树木们的呼吸的森林,如同过去许多个白日一样,安静地遥望着头顶辽远的苍穹,无忧无虑,不知阴影将近.

 

Act 1

玄音·爱莉娅总觉得这个夜晚特别漫长.也许是因为今晚的月亮特别凄凉的缘故吧.

纵使她是血族中近乎传说一样存在的Methuselah,有生以来也从未曾见过这么清澈却又这么冰冷的月光--细碎的银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城堡的外墙上,不知道的还以为那古老的斑驳墙面上凝结了一层半透明的霜花,而原本阴森可怖的古堡也因为这冰冷的月色呈现出一种晶莹的质感,远远看去仿若一件孤高的艺术品,而置身于这座古堡中的她就像童话中高贵又惹人怜爱的公主,但此刻这位不可一世的公主,犹如成熟浆果一样醉人的双瞳里却弥漫着浅淡得令人无法察觉的忧伤.

她本以为在那个人眼中她就是一个鬼,一个没有心,仅仅依靠那粘稠的绯色液体维持自己不死之躯的鬼.然而那个高傲的男子只是不经意地一笑,说我们其实是一样的.
其实我们不一样啊,落夜·特里亚
深陷于诅咒的灵魂,却拼命挣扎着要挣脱早已注定的命运,光是靠这一点就可以确定,我们不一样.

无意识地将纤细冰凉的指送到了自己唇边,血腥的味道已经散去,然而那曾经被铭记的温暖似乎依旧残留.
可是她明白,从此以后,这样的温暖,再也不可能拥有了.

Act2

"我很喜欢我的弟弟,现在不是离开他的时候."

玄音提出要以血族仪式给予落夜·特里亚永生时他这么回答,语调没有任何起伏,可是那对一向无波无澜的深邃紫瞳里反常地泛起了惊涛骇浪.
实际上,落夜一直清楚自己的命运,身为恶魔与人类的结合,背负着魔君的诅咒,他绝对不可能以单纯人类的身份在这个世界上.他当然也知道抛弃原有身份以血族身份重生后他便将不再受到诅咒.可是一旦以血族的身份重生,他就会失去许多东西--比如,最初与最后的愿望.

当初之所以坚持要留在人类的世界里,是因为母亲的期望,面对用最极端的方式去压制魔君诅咒的母亲,他没有办法违背她最后的愿望.
现在拼了命也要用人类的身份活下去,则是因为想用自己的双手去保护重要的人,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个会在那栋豪宅中心无芥蒂对自己展露清澈笑颜的少年早就成为了他心里唯一的光明.

纵使自己再痛苦,也不希望看到那个少年失落的表情,他并不害怕被少年知道自己身世的秘密,他只是担心哪天自己不在的话,少年那对比天空还纯净的蓝瞳失去光彩.
所以要用人类的身份活着--这也是作为兄长的自己唯一能够给他的庇护.
这样的意思落夜没有说出来,可是作为听者玄音却明明白白.

那是一种执拗与眷恋,再大的痛苦,也比不上这种汹涌的情感来得猛烈.
于是她也不再劝,只是对他微微笑,笑容娇媚犹如迎风招展的蔷薇.

"既然如此就按照你的想法走下去,看看那从你出生开始就萦绕你的葬歌还能演奏多久."

当时只是一句随口说出来的话语,真没想到这曲葬歌的休止符是那么突然的被划下.
在那些人类的说法中,落夜·特里亚是作为一个国家的背叛者被杀死的,这样的罪名自然会被所有人唾弃,但是永远不会有人知道,做出这样选择的人,内心何其痛苦.

尤其对于那个高傲的男子来说,最残酷的事实并不是死亡,而是他从一开始就不是人类.
自从他被魔君诅咒的那一天起,他就已经成为了名副其实的恶魔.
所谓"以人类身份活下去",只是因为心里还有名为"人性"的存在,但是恶魔的贪欲与诱惑就宛如一片罂粟,以最华美的色彩引诱着"人性"的泯灭.

直到临死前他才知道,这么多年他进行的是一场徒劳无果的战斗,因为这并不是什么解答题,而是一开始答案就已经确定下来的例题,他充其量就是在拖延看到答案的时间.
就在不久前她还在问他,需不需要现在进行初拥仪式,这是他最后的机会,摆脱恶魔的身份活下去的,最后机会.
可是他只是靠在自己肩上,问自己有没有办法让这个恶魔的灵魂随着死亡消失.

对于曾经经历了千年繁华与落寞的她,死亡简直是微不足道,然而看着那个男子的生命一点点流逝,她突然觉得无限伤感.
因为那对深邃紫瞳中倔强跳动的火焰,分明就在拼命挣扎着呐喊说他有多么想活下去.
按理说血族对血的味道都很敏感,可是看着他嘴角溢出的鲜血,她没有半点去吮吸的欲望,只是以她自己都无法相信的忧伤眼神注视他.

最后她回答说,这是你们魔族的咒术,我不知道怎么破解,我能做的也就是让作为恶魔的魂灵失去容器,以意识形态游离于世上的恶魔力量不强,应该无法对人造成伤害.
--也不会伤害到你最珍视的人

后半句话她不点明,可是她知道他一定听懂了.
否则怎么会露出那样释然的笑容.

"爱莉娅,真的对不起,我还是没能走到最后."

这是他对她说过的,最温柔的话语.
也仅此一次.

Act3

蝙蝠扑扇翅膀的声音,终于让女子空洞的眼神有了焦距.
她侧过身子让它飞进房间,静静地看着它降落到冰凉的云母地面,幻化作修长清俊的人形.

"事情办好了?"
"是的,那个暗雪族的男人已经允诺会妥善处理后面的事情,小姐您.."
"离天亮还有多久?"玄音姿态优雅地抬手,打断了使魔的发问.
"似乎还有一些时间,但是要再出去怕是不太妥当了."
"是吗."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她示意对方退下.

还以为这个夜晚会漫长得让自己无法忍受,看来也不过如此.
能做到的事情都已经做到了,该留恋的东西也已经成为过去,那么现在自己要做的就是好好睡一觉吧.
也许再醒来的时候,就能遇到能和自己一起走到最后的人也说不定呢.

古堡外,月亮的光芒依旧清冷.


<完>


 

5

眼看少年一副快要崩溃却还要竭力保持平静的状态,樱梦吐了吐舌头,识趣地收起了自己的玩心.随后她扬扬下巴,示意辉·特里亚在桌边另一张空着的椅子上坐下.
对方落座后,她又将自己面前的杯子推到他手边,在少年狐疑的眼神里,语速极快地说了一句:"安神的,没下毒."

看着眼前少女和平日并无二致的的甜美笑容,辉略略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心翼翼地端起了杯子,杯沿凑到唇边的那一刻,一股似有若无的清香裹着潮湿的热气扑面而来.
等等,这个味道是..

似乎有一瞬间回到了昔日那个落满温柔日光与碧绿草毯的庭院,有着柔软黑发与琥珀色眼眸的少女坐在铺着白色钩花桌布小桌旁,手边白瓷的茶杯里,近乎透明的淡绿色液体以微小的幅度轻柔地晃动.冲好茶后她总会回头找站在她身后几步之遥的自己,笑着问"不来尝尝吗?月光花制的茶很难找呢."

其实一开始自己是没什么感觉的,因为这花茶,无论是色香味都只能用一个"淡"字来形容,仅仅在舌尖残余一丝缭绕着幽香的清苦.但是喝的次数多了,也渐渐地习惯.
就像是在漫长时间里悄悄沉淀下来的心情,无声无息,察觉到的时候它已经深深地在心底扎根,伸展成了长势无法控制的藤蔓.

"怎么,不喜欢?我还以为月光花制成的花茶是你的最爱呢?"

魔女娇俏的声音幽灵一般飘然而至,怎么听都透着几分别有用心.
辉·特里亚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手里的杯子,余光撇到她闪烁不定的眼神后,他瞳中通透的浅棕在顷刻间覆上一层阴晴不定的暗色.

"你是怎么知道的."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嘛."相当无所谓地摆了摆手,樱梦毫无紧张感地道:"瑟兰硬要读取你的记忆我拦不住,那不就顺便.."
"...."

原本略显得僵硬的气氛,因为樱梦那一副漫不经心的态度瞬息瓦解,取而代之的是骑士因为无力而拉长的叹息.
虽然已经很多次遇到这种想说理都说不出口的状况,但是应付此情况的手段,辉·特里亚依旧除了扶额之外别无他法.谁让他面前的是一位根本没法用常理衡量的魔女姑娘,何况辉·特里亚本身就不是个特别擅长辩论的人,所以也难怪他在伶牙俐齿的魔女面前次次吃亏.

"呐我说你啊,现在要从我这里离开还来得及哦,趁瑟兰不在."
"嗯?"
"不要告诉我你不想走."看着因为话题突然改变而面露疑惑之色的少年,粉发的魔女一手撑着桌沿站起来,向着辉的方向探过身子,柔软的目光直直逼视对方闪烁的眼神,她潋光流转不定的海蓝色眼眸里渐渐浮上尖锐而明媚的笑意:"不管是憎恨还是留恋,你还是想要回到你那位公主的身边吧."

一直藏在心底深处,无法面对也不愿意面对的事实,就被眼前的少女以轻佻而愉悦的口吻轻松道明,年轻的骑士仿佛听见自己脑海中一直绷得最紧的那根弦崩裂的声音.
那并不存在的钝响,如同刀刃般狠狠刺入他的心脏,疼得他五脏六腑似乎都要移位.
他无法抑制地想起了最后一次见面,自己强作镇定地对她说,我最后用辉·特里亚的身份叫你一声公主.

---那句话的潜台词是什么,他相信她不可能听不出来.

然而,饶是如此,那个倔强的少女还是对已经转身背对着她的自己说,不论以后你是什么身份,辉·特里亚这个人,我会一直记住的.
她说这话时的语气,平稳得让他有种这句话其实是平日她反驳自己反驳习惯了而随口拈来的句子.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没有勇气回头看一看她的表情.
他说服自己,这位公主已经是他的过去,因为她的父亲,葬送了自己的家族和亲人,所以他没有必要再去关注仇人的女儿的心情.

这苍白无力得一触即碎的理由支撑着他离开那个国家,却没有办法抹杀他心里残存的想念,那种心情的顽固连他自己都觉得可怕,哪怕他逼迫自己去憎恨,也无法玷污它一丝一毫,这样的念想如同夜莺胸口那朵染血的玫瑰,艳丽而魅惑,却随时都能夺走夜莺的性命.明知如此,但夜莺依旧心甘情愿地沉迷于这样绝望而甜蜜的梦境中.

除了可悲与可笑,还有什么能够形容这样虚妄的情感?
辉·特里亚并不是什么浪漫理想主义者,相反,他现实得很也理性得很,尽管因为落夜·特里亚的保护他的个性比起同龄人略显柔软,却不代表他会放任自己沉溺在虚妄中.
既然舍弃不掉,那不如选择面对后忘却,当人能直面一件事情时,就表明这件事情对他造成的影响已经大不如前了吧.

他试着这么做了,而后便一直被这带刺藤蔓一样的思念划得伤痕累累,这种过程,近乎自虐.
就好像流血的伤口刚刚结疤,便又毫不怜惜地在上面再划一道口子.
但是伤痛叠加多了,也就会逐渐麻木,在他踏进这片森林之后,辉·特里亚觉得自己已经学会忘记那个人了.

因为他可以轻松地和那位精灵俏丽的魔女谈起这段过去,尽管省略了很多细节,但至少他想起这些事情时已不会觉得痛.
然而,这些勉勉强强堆砌起来的防线,却被面前这个人轻轻松松地摧毁,她就用那副万年不变的天真表情,轻松地说着说到底你对她的爱远远超越你身上背负的恨,不然你的灵魂不会到现在还好端端地呆在你这个躯壳里.

"你给我闭嘴!"

阳光的位置不知道什么时候移到了屋的中央,翻倒的桌椅在刺目的金色光圈里无言地凝视着一切,灰尘细微的颗粒地打着惬意的旋,不知气氛险恶.
樱梦表情散漫地抚了抚自己被掐出红痕的脖颈,而后蹲下身戳戳被自己用一个简单的咒语弹开正的辉,眼中笑意不减:'原来你攻击力还挺高的,既然如此你就再陪我去那边山谷抓一次魔物怎么样,现在大白天的我的力量可能没有黄昏那么强,不过看你刚才的表现似乎也够用了."

"......"

刚才自己理智断线差一点就要把她掐死,现在她居然还能这样面不改色心平气和地跟自己讨论要不要去揍魔物?
他遇到的到底是怎样一个奇怪的家伙啊.

"..抱歉."对着那张明媚的笑颜,沉默片刻后辉讪讪地道歉:"我.."
"你得赶紧走了."樱梦像是没听到辉的话一样径直打断了他,而后她站起身抖了抖裙子,又将手伸给还坐在地上的少年把他拉起来.
"芙莉安小姐.."
"虽然你没什么行李还是收拾一下吧,趁着现在天气好我送你出去."还是和以往一样丝毫不听人讲话,粉发的魔女一连串的吩咐砸下去,看少年还在愣神,她又指了指自己脖颈上尚未消褪的掐痕:"大少爷你快点啊,我告诉你这个玩意要是给瑟兰看到他可以把你卸成渣,他卸了你你倒是自在了.但我一定会被那位血族的女王殿下追究的,你要有点良心就别害我全家."
"...."

这姑娘最厉害的就是明明颠倒黑白还能让人打心底对她产生一种愧疚,如果说魔女都是这个德行那他现在好像理解针对魔女的屠杀和驱逐了.留着这些存在在这片大陆上,正常的人类总有一日会给她们这诡异的言灵之术弄到吐血而忙.

默默地收拾着随身物件的辉·特里亚,有生以来,第一次由中立派的队伍转投入激进派.

本来以为这么大一片森林,就算是对这里了如指掌的樱梦,要找准那些能避开一切危险将自己送出去的路也得花上一段时间,没想到她出门就直接把那条游龙一样的异兽给召唤了出来,辉·特里亚只觉得自己不过是听了一小会儿的风声与树枝折断的噼啪声,在睁开眼时便已经到了森林的外围.

"我不能出去,不过把你送到这里应该没什么不方便了."示意异兽让辉下去,在少年站定时,樱梦自己也翻身从异兽身上跃下:"沿着这里一直走,很快就能出去了,记住,不要去逗弄你碰到的任何动物,即使是一只鸟也不行."
"那个...."

看辉欲言又止的样子,樱梦撇了撇嘴,即使是到现在,她还是不能习惯他那恪尽职守的矜持.

"你懂我的意思."轻轻抚摸一下身边异兽光滑的身躯,樱梦懒懒地靠了上去:"读取记忆其实是一种双向的行动,很可能把读取者的记忆也暴露出去,昨天瑟兰那么随便,我猜你大概也看到了他的记忆..所以,这座森林的秘密你应该也了解一些了."
"虽然如此,但我并不敢随意下定结论,因为这..."无意中触碰到的禁忌的谜底呼之欲出,但是辉可以确定自己一点儿也不想听到答案.
"很残忍?很可怕?"简单的几个字便旁敲侧击地肯定了少年的猜测,樱梦言语间的轻快表明她早已不在意这些事情:"还是说,你在同情我?"
"...我只是觉得..."
"没有什么好值得同情,我也不需要同情."樱梦摆了摆手:"虽然这座森林里的动物都是死体,但是我并不觉得我呆在这样的地方很糟糕."
"不会寂寞吗?"

辉·特里亚悄悄移开目光,不去看少女云淡风轻的表情.这座森林里本来就人迹罕至,少女平日的娱乐也就是逗弄在她居所附近出现的小鸟或者鹿等等小动物,他自己也曾经接触过这些小东西,只觉得那些小家伙毫无防备的天真模样特别可爱--那种让人不由自主放松下来,会心一笑的可爱---然而这些生灵,其实已死去多年,本体不过是一副白森森的骨架,因为一些他不知道的原因或者幻术,它们才能够以生前的样子出现.

樱梦是知道这些的,即使如此,她还是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地在这里生存,在这座只有她一个人活着的森林里.与虚假地活着的生物们相伴,嬉闹.
明明是残忍而诡谲的事实,但是在魔女的眼睛里,这个事实似乎无伤大雅,她的淡定和坦然让所有人都相信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实.

"任何事情你都可以找到理由去接受."对于辉不自觉流露出的担忧,樱梦只报以平静的浅笑:"而我能接受的理由,是因为我的父母."
"是吗..."
"因为他们在我心里没有任何东西能够超越."她垂下眼,粉红的发丝在清丽的颊边轻颤:"一旦心里有了一个至高无上的标准,与之相关的任何事情,你都可以找到去接受的理由,这一点,我应该说,感同身受?"
"我..."
"别一脸想反驳我的表情,我没有空听."樱梦抬抬手,阻止了辉意欲出口的话语:"最后告诉你一句话,不要过份地欺骗自己,否则,灵魂会成为恶魔的食物哦."

最后一句话她说得慎重,而辉也因为这句话而柔化了的神情.

"我收下了,您的忠告."他深深地弯下腰,左手搭在右肩,极其标准而郑重的骑士礼---除了自己的王与那位公主,他没有对别人行过.
"我们大概不会再见了,这段时间多谢您的照顾,芙莉安小姐."
"嘛,路上小心,自己保重."

层层叠叠的树影渐渐覆去年轻骑士天空颜色的身影,樱梦背靠着异兽的身躯抬起头,海蓝色的眸里有水光轻盈地荡漾.
风过,带起四周树叶簌簌的碎响,而参杂其中的,还有个宛如月光一样凉薄的嗓音.

"舍不得的话干嘛又要放走,留他下来做个玩具不也挺好."
"....大白天的你怎么就敢出来晒太阳,小心灰飞烟灭啊."
"存活五百年以上的血族,具备抵抗阳光和圣水的基本能力---小姐您一定没有把主人给您的书翻开过吧."
"对不起,我记错你的年龄了."看着鬼魅一般突然出现在自己身边魅惑的银发青年,樱梦吐吐舌头做了鬼脸,然后她便被那个青年一把拽进怀里,略浓郁的花香顿时在少女的呼吸间萦绕开.

"别说我不体贴您,肩膀借您用了."
"你蠢啊以我的身高这样够得到你肩膀么?"抬头,粉发魔女言语攻击威力依然不减.
"小姐您啊..."

轻得像是叹息一样的感慨,冰冷的指勾过她小巧的下巴,瑟兰定定地凝视了那近在咫尺的海蓝色眼眸半晌,才松开了另一只搭在她腰间上的手:"就是这样,才总让人不放心您一个人."

"再不放心,过着过着不也习惯了吗,何况那个人真的不能留,先别说他的身体承受不了这座森林气息的侵蚀,光凭他当初能找到我住的地方,这个人也是留不下来的."
"不是您自己解开封印放他进去的吗?"
"他若找不到那棵树的话,我又怎么可能解开封印."回头看了一眼少年离开的方向,海蓝色瞳孔里的水光便结成薄冰:"如果他身上没有'那种'气息,大概早就在半路被森林干掉了吧."
"您是说,恶魔的气息?"席地而坐的瑟兰一手托腮,手肘撑在膝盖上,血红色的眼眸里有天真而残忍的笑意.
"他自己也没察觉到."伸了个懒腰樱梦开始蹭着往异兽身上爬:"不过因为我也很无聊嘛,就想要拯救一下失足的少年找乐子,不过..他的执念比我想的强大很多,希望他不会被诱惑.."
"您居然喜欢上主人以外的人,主人听到要哭的哦."
"你放心好了他的原则向来是去者不留,何况他那么多小可爱你倒是去问问他记不记得我姓甚名谁来着!"
"之前还是森林的名称吧,您这三级跳太快了."瑟兰微扬起头,过份柔软的银发随着他的动作顺势滑下,恰好遮去小半张脸:"不过,快到那个日子了,主人怎么样都要回来一趟的."
"啊正好,他回来前你跟我说一声,让我调整一下心态再面对他,不然我大概真的可能..嗯.."
"我一定转告主人不要随便地出现在您眼前,免得您拆了他又装不回来."
"瑟兰,我大概知道为什么你永远是在白打工."临走前还是不忘记落井下石,樱梦看着瑟兰瞬间微妙的神情,很愉快地笑着拍了拍身下异兽的头:"呐,Elves你看什么呐?我们要回去了哦."

游龙样的异兽在少女的轻唤下收回了目光,甩了甩尾巴后径直腾空而起,穿过了交错的枝桠后蜿蜒游走于森林的上空,很快便化作一个闪着血光的小点.
瑟兰闭上眼睛静静地听着,直到再也听不见一丝动静后才重新张开眼.
视线投向刚才那只异兽望着的那棵树枝叶浓密的树冠,银发红眸的血族魅惑的笑容里缀着不易察觉的无奈:"...您听到了吧,小姐的话."

淡金色的影子轻巧地掠过那片葱郁的绿意,如同初秋的红枫一样,飘然落地.

"啊..果然,虽然很可爱,但果然还是个大麻烦啊."

 

4

辉·特里亚醒来的时候,阳光已经在他的床沿铺开了一片明丽的金色,在这片明澈的阳光下触摸到床沿的话,还能感觉到那上面微微发烫,看样子这些阳光在这里歇息也有好一会了.

粉发的魔女原本单手撑着腮,以很东歪西倒的姿势斜靠在藤萝编织成的一张小桌上,看见他醒过来了也只是抬抬眼皮,一点也不温柔地砸出一句:"头疼吗?"
辉·特里亚皱皱眉,并没有作出任何回答,只是用相当戒备的眼神盯着对方看.

"..头不疼?"对不带善意的戒备直接选择无视,樱梦换个姿势,又接道:"那肯定就是脖子疼了."
"......."
"别跟我说你全身上下好好的没有一处疼,这不符合常识,昨天瑟兰下手那么重,除非你是那个行踪诡异的M..啊不过跟他打起来瑟兰完败."
"芙利安小姐,我觉得,您先给我解释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会更有助于交流."一贯良好的修养让辉没有开口打断樱梦毫不在意自己态度的自说自话,然而他说话的口吻已然带上平静的疏离.

即使自打被驱逐的那一天起已经一无所有,然而这并不代表辉·特里亚就可以容忍被人随意地耍着玩.
就算选择了忘却和抛弃,自小以来沉淀在骨子里的那份骄傲也不会轻易地被绝望吞噬---他向来是不愿意轻易屈服的人--无论何时何地--何况昨天晚上那种被威胁又连还手都来不及,就被对方压倒性的力量控制这种事情,绝对超越他辉·特里亚所能承受的底线.

这算什么,跟自己抬杠吗?
第一次见到辉·特里亚摆出这样温润又强硬的姿态跟自己抬杠,樱梦颇有兴趣地挑了挑眉.
不过也是,昨天那种状况,要是换了自己,醒来以后搞不好就能来一阵暴风吹飞了始作俑者.

在自己半是玩笑半是挑衅地说出那句"你要我怎么处置你好."后,樱梦并没有如愿以偿地看到辉·特里亚脸色惨变,那个年轻的骑士在短暂的失神后便取回了他的镇定,在用一种巧妙而否和的方式避开了自己挑起他下颚的手后,少年微低着头对自己说这种事情请您自己斟酌.语气里没有惊恐也没有慌张,只是他一贯的平和,似乎是知道自己触犯了人家的禁忌,因此甘愿承担应有的责任.

老实说,这种极尽完美地遵守着骑士的礼节和规则的,所谓被束缚的修养,樱梦不是很能应付,就在魔女思考要怎么应付这个场面的那几秒的时间里,就被不速之客抢了先机,突然介入的家伙,毫无预兆地将她从那个人身边带离到两米之外后又反身掠至年轻的骑士身边,伸手就要去掐他的脖子.不过被辉·特里亚一矮身避过,而后年轻的骑士也不甘示弱地回击,过了几招后先动手的家伙似乎已经不耐烦,干脆直接动用了血族的能力.

突如其来的变故没给樱梦足够的反应时间,等她反应过来喊出来人的名字并严令他住手的时候,少年已经被血族的咒术硬生生锁在了原地.
老实说,如果她再喊晚一秒,那个少年的下场很可能就是血溅五步.

"瑟兰你这是干什么!"

已然恢复了原本样貌的银发血族站在她和少年之间,深渊中的鬼魅一样轻灵而优雅地回身,宛如吸食了无数血液而红得邪魅的宝石一样的瞳仁映着月光的倒影,更显诡谲.

"小姐您真是,稍微一不看着就出事啊."

他说话的语气是轻佻的,可是樱梦很清楚地在他瑰丽的瞳里读出了温柔而冰凉的杀意.
只有这个时候,她才会想起这个平日总是目空一切到不把整个世界放在眼里的家伙的真正实力.
血族的世界和所有生物的世界一样,也有争端也有冲突,很多事情无法放到台面上解决的时候,就需要用一些见不得人的手段--这些.无论在哪个种族都一样.
就好像密党有着制度严格又行踪不定的审判组一般,魔党也有着抹杀同族和对立方的掠杀者--虽然血族戒律中严格规定不得伤害同族,可是魔党向来将这种戒律当成废话.

那时,魔党的掠杀者们属于一个共同的名字--血月蔷薇.
而瑟兰,皎洁的银发和鬼魅的红眸,漂浮不定的行事作风,捕杀猎物时优雅而残忍的手段,为他赢得了"杀戮之月"这样冰冷又残酷的名字.
当然那是他还在魔党时的陈年旧事,自打碰上了那个阶位高端又游离于各种势力之外的Methuselah后,脱离了魔党的瑟兰就跟个普通的血族一样过着日子,睡觉,混时间,偶尔各个大陆间游历.

那真的是一段漫长的时间,漫长到自己从什么也不懂的小女孩长大成人,漫长到自己开始去理解父母的选择背后的真实,漫长到让所有人都几乎忘记这座森林的秘密.
可是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时间抹不掉的东西.
比如深入骨髓的根性.

"瑟兰你给我别乱来."眼看瑟兰又想转身对毫无还手之力的少年下杀招,樱梦难得地焦躁起来:"你当初答应过橘不再无故猎杀的."
"这可不是无故猎杀,我亲爱的小姐."右手食指滑过舌尖,瑟兰的神情在幻梦一般的月色下致命地诱人:"他是人类,他窥探到了森林的秘密,还不够他死吗?"
".....你这个家伙,说话就说话摆什么姿态,摆出来我会怕你吗.."
"小姐但凡知道怕我,我也不必这么劳心费神."说着瑟兰一个闪身凑近了辉,迎着少年清澈倔强的眼神,嘴角荡漾出轻佻玩味的弧度:"不过要这么动手还真可惜.难得看见人类的孩子长这么漂亮.我大概能理解为什么小姐会留下他了."
"你变态啊你."看着瑟兰的动作樱梦毫不客气地翻白眼.
"要不,把他变成血族?"冰冷细长的手指挑逗一样滑过毫无动弹的能力的少年脖颈间的动脉,瑟兰的语气轻柔像是吟游诗人吟唱华美诗篇.
"你走远点,没看见人家用'你很恶心'那款眼神瞪你么."

难得看见向来温润如玉的少年面部露出如此明显的厌恶神色,樱梦在心里暗爽的同时也不得不上前解围,人家受的刺激本来已经够深,雪上加霜不是她樱梦·芙利安的作风.

"反正他始终是要死的,现在我将他的死法交给小姐您决定."眼看樱梦迎上前,瑟兰也很自觉地退开一步.
"你要不要听听他的名字再考虑?"无视掉辉冲自己投来的目光,樱梦施了一个小法术开始解瑟兰的咒语.
"人类的名字还能吓着我不成,小姐您这玩笑有点过火."
"特里亚哦."
"嗯?"
"我说,他的姓氏是特里亚."看到瑟兰微微闪烁的神色,樱梦得意地笑着又补上一句:"对,你没想错,就是那个和玄音·爱莉娅殿下两情相悦的那个人的弟弟."
"啧,果然是不看着小姐,您就会给我招事来啊."瑟兰叹气,平缓的语气里也多了些无奈的咬牙切齿:"既然和恶魔之子以及女王殿下扯上关系,还真不是那么容易杀."
"所以现在你想怎么样呢..啊你别动,先别动."眼角撇到已经摆脱了束缚控制的辉想要有所动作,樱梦顺势就把对话的对象更换:"瑟兰的咒术太高端我解不全,乱动会有后遗症..诶!"

鬼魂一样飘到辉身后的瑟兰,干脆利落地一个手刀,樱梦话音落地前他正好接住了少年骤然倒下的身躯,然后没事人一样地对着樱梦露出温和如同水面的月光一样的微笑:"那么,从长计议."

"芙利安小姐,您能先别笑了么."

在要求对方解释后对方半天没回应,然后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开始放空,现在又莫名其妙地笑得各种愉快,辉·特里亚头一次觉得,自己真的可能被这个魔女整疯.
"..可是昨天晚上实在太好笑了啊.."
"我完全没有这么觉得!"



TBC

前言:本来是单人主题结果到后面还是给我CP了,真想抽死我自己OTL..嗯,好吧,这个是信长结局.

原曲:alan 千年の虹

众人皆忘的历史 时光抹平的风流 悄悄翻开那古籍 字里行间是否有你的痕迹
凄清月色延千里 唤醒尘封的往昔 那沉默的古都中 是不是还残留着你的记忆

记忆 时代变迁它早已遗失了真实
真实 口口相传的只是那被篡改的 虚假功绩

千年之前那一轮冷月下 你的身影是如此的孤寂

夜风拂动桔梗旗 诗化悲哀的决意
古城长街马蹄乱 灵剑出鞘撕裂月之影
时至今日天下倾 与君背道不惜名

先人流传的物语 记载生平的典籍
业已泛黄的纸张里 关于你的一切破碎支离

谁言 滚滚硝烟掩不住你风华绝世
而今 历史长河里遍寻不见那一缕 清雅淡紫

仿佛看见千年前那一夜 红莲业火映亮遥远的天际

火光之下你眼底 遍染冰凉的静谧
未曾滑落的泪滴 无法再说出口的心意
刀光微颤热血凉 乱世桔梗焰中逝

那一年是谁立誓 血染战袍只为他化作修罗
温柔怜悯都舍弃 堕入魔道也在所不惜
今日背弃天下义 只为那被漠视的真意
最后回眸那一眼 是否能让他将你铭记

转眼逾千年

昔日的烽烟时光变迁中消失了痕迹
只余空中凄清的冷月 照亮蒙尘的往昔
烈焰焚过的残垣断壁 废墟中隐藏多少风流传奇
月下无言的古都 城中又遗落谁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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